希望方舟基地的控制中心内,一片死寂。
只有全息星图上流转的数据流发出细微的嗡鸣,映照着众人脸上难以置信的震惊。
“第7532次……文明收割试验?”
周雯的声音干涩,作为智慧镇守使,她更能理解这个数字背后所代表的、令人绝望的时间尺度与残酷轮回。
苏雨晴脸色苍白:“我们……我们只是试验品?一次又一次?”
智能管家“熵”的幽蓝光带平静地扫过众人:“根据记录,葬仙牢建立之初,便设定了周期性能量汲取与文明重置程序,以维持某种‘平衡’并收集数据。外界管理者称其为‘文明多样性观察与优胜劣汰试验’。”
程一鸣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隐现。
他体内的暗金魔丹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微微震颤,但被心魔大誓牢牢束缚。“如何阻止下一次收割?”
“熵”转向中央的全息星图,星图变幻,聚焦在地球之上,九根无形的锁链虚影贯穿星球,而在锁链的源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符文结构。“打破‘监察之眼’,干扰收割信号。但这需要至少达到此界允许的力量上限——渡劫期,并且需要‘钥匙’完全掌控归墟之门的力量。”
渡劫期!
完全掌控归墟之门!
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难如登天。
“钥匙载体,你的状态是当前最大变量。”“熵”的光带再次聚焦程一鸣,“你的仙骨本源与归墟之门同源,但融合了异种力量(女娲石),且存在高熵失控风险。不稳定,便无法承担‘钥匙’的最终职责。需要进行‘根源追溯’与‘意志淬炼’。”
“根源追溯?”程一鸣蹙眉。
“是的。追溯仙骨最初被剥离、被植入的因果,理解其本质,稳固你的认知,方能真正驾驭,而非被其驾驭。”“熵”的机械臂抬起,指向控制台一侧,那里缓缓升起一个布满复杂能量回路的、如同水晶棺般的装置。“这是‘时空回响’装置,可以借助归墟之门逸散的部分时空法则,将你的意识投射到关键的历史节点。根据数据库标记,最关键的节点之一——‘守莲者堕天事件’,与你密切相关。”
守莲者堕天?
程一鸣心中猛地一跳,瞬间联想到了黑化的韦丽斯!
“你是说……我可以看到师尊她……”
“可以见证,但无法干涉。此为既定历史回响,任何干涉尝试都会导致意识流被时空乱流撕碎。”“熵”警告道,“是否进行根源追溯?”
程一鸣没有丝毫犹豫。
他太需要知道真相,需要知道韦丽斯为何会变成那样,需要知道自己这身仙骨背后,到底牵扯着怎样的恩怨。
“我接受。”
他躺入那“时空回响”装置,冰冷的触感传来。苏雨晴等人紧张地守在外面。
装置启动,无数能量回路亮起,柔和的光芒包裹住程一鸣。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脱离身体,坠入一条光怪陆离、由无数破碎画面和扭曲线条构成的通道。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意识再次稳定,程一鸣“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基地,而是一片仙气缭绕、瑞彩千条的仙境!
苍穹之上有仙宫悬浮,灵泉泊泊,奇花异草遍地,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不开。
这里的灵气,远比现在的地球精纯、活跃百倍!
“这是……三千年前?葬仙牢尚未完全沉寂的时代?”
程一鸣的意识如同幽灵,漂浮在空中。
他的目光,瞬间被仙境中央的一幕吸引。
那里,有一方清澈见底的莲池,池水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莲池中央,生长着一株独一无二的神莲。
它并非凡间任何一种莲花,茎秆呈现出混沌色泽,花瓣共九片,每一片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流转着地水火风、时空因果等各种本源法则的气息,莲心处,则是一团不断生灭、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奥秘的混沌光晕。
混沌青莲!
程一鸣体内的仙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孺慕与悲戚的剧烈共鸣!
他瞬间明悟,自己的仙骨,便是源自这株混沌青莲!
而在青莲之旁,一位身着素白仙裙、容颜绝丽、气质清冷如月、眉宇间却带着淡淡忧思的女子,正盘膝而坐,悉心照料着青莲。
她周身流淌着纯净而强大的仙灵之力,境界深不可测。
正是他的师尊——韦丽斯!
三千年前,尚未黑化,身为“守莲仙子”的韦丽斯!
此时的她,眼神纯净,对那混沌青莲充满了珍视与守护之意。
“丽斯。”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程一鸣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衣、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星海的男子踏云而来。
看到这男子的瞬间,程一鸣意识剧震!
并非因为其修为(同样深不可测),而是因为……这男子的容貌,与他程家祖祠中供奉的初代家主画像,有着七分相似!
只是气质更加超然出尘。
“青玄大人。”
韦丽斯见到男子,起身微微一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程青玄(程一鸣心中已确认其身份)走到莲池边,看着那株混沌青莲,眼神复杂:“监察之眼的波动越来越频繁了,‘收割’之日恐不远矣。”
韦丽斯闻言,脸上忧色更浓:“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我们……我们真的只是笼中鸟,任由他们宰割?”
程青玄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并非完全没有机会。这株混沌青莲,是此界唯一能超脱‘监察之眼’锁定的异数。它的莲藕可重塑肉身,莲子可再造神魂,莲瓣蕴含本源法则……尤其是它的莲心,据说蕴含着打破一切禁锢的‘遁去的一’。”
他看向韦丽斯,语气沉重:“我欲取其一段莲藕,辅以秘法,炼制一具能承载青莲本源、避开监察的‘道身’,或许能为我等寻得一线生机。”
“不可!”韦丽斯脸色一变,拦在青莲前,“青莲乃天地异宝,强行取藕,必伤其本源,甚至可能导致其凋零!此举有伤天和,绝非正道!”
“正道?”程青玄苦笑,“在这囚笼之中,苟延残喘便是正道吗?丽斯,你太迂腐了!为了众生,些许牺牲是值得的!”
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程一鸣作为旁观者,能感受到程青玄那份为了打破囚笼不惜一切的决绝,也能感受到韦丽斯对青莲、对“道”的纯粹守护之心。
最终,程青玄未能说服韦丽斯,拂袖而去。
但程一鸣看到,他离去时,眼中那抹决绝,已化为偏执的疯狂。
数日后,变故骤生!
程青玄去而复返,并非一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气息同样强大的修士,其中一人,赫然穿着修真联盟早期制式的服饰!
他们趁着韦丽斯外出采集晨曦仙露的短暂间隙,联手布下大阵,隔绝天地,开始强行抽取混沌青莲的本源!
“住手!”
韦丽斯感应到不对,急速赶回,看到眼前景象,目眦欲裂!
她全力出手,仙光璀璨,试图阻止。
但程青玄早有准备,与那几位修士联手,反而将韦丽斯击伤困住。
“青玄!你竟与联盟之人勾结?!你可知他们在为谁效力?!”
韦丽斯嘴角溢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倾慕之人。
程青玄眼神冰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癫狂:“只要能获得力量,打破这牢笼,借助谁的力量不重要!联盟?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棋子!待我成功,第一个清算的便是他们!”
他不再理会韦丽斯的悲愤,全力催动阵法。
混沌青莲发出痛苦的悲鸣,九片莲瓣光芒乱闪,其中一片代表着“吞噬”与“归墟”本源的暗金色莲瓣,在狂暴的抽取下,竟被强行剥离,连带着一小段莲藕!
就在那暗金莲瓣被剥离的瞬间,异变再生!
苍穹之上,那无形的“监察之眼”似乎被这触及本源的行为彻底激怒!
一道蕴含着绝对“净化”与“抹杀”意志的恐怖光柱,撕裂云层,悍然落下!
目标直指混沌青莲和程青玄等人!
“不好!”程青玄脸色剧变,仓促间,他将那截刚刚剥离的、蕴含着暗金莲瓣本源的莲藕,猛地打入了重伤的韦丽斯体内!
同时嘶吼道:“丽斯!带着它活下去!它是希望也是诅咒!找到……真正的用法!”
净化光柱落下!
那几位联盟修士瞬间汽化!程青玄祭出无数法宝,肉身在光柱中寸寸湮灭,只有一缕残魂裹着大部分抢夺到的青莲本源(非暗金部分)仓皇遁入虚空,不知所踪。
而韦丽斯,因为那截暗金莲藕(仙骨雏形)入体,竟奇迹般地扛住了净化光柱的余波,没有被彻底抹杀。
但那光柱中蕴含的、对外界管理者的无尽怨恨、对背叛的绝望、对守护之物被毁的痛苦、以及仙骨本身携带的“归墟”与“吞噬”意念……种种负面情绪与力量,如同剧毒般污染了她的仙魂!
她抱着那株因失去重要本源而迅速枯萎、九瓣凋零的混沌青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清澈的眼眸被血色与黑暗侵蚀,绝美的面容因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纯净的仙灵之力开始向阴冷、邪异的魔气转化……
程一鸣的意识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仙骨的起源(被强行剥离的暗金莲瓣与莲藕)。
看到了初代家主程青玄的偏执与疯狂,以及最后的“托付”。
更看到了师尊韦丽斯,是如何在那场背叛与绝望中,被强行种下黑化的种子!
原来,一切的根源,始于三千年前这场围绕混沌青莲的争夺与背叛!
就在这时,意识即将被拉回现世的刹那,程一鸣看到,那正在堕落的韦丽斯(黑化初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双逐渐被黑暗吞噬的眼睛,竟然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直地“看”向了程一鸣意识所在的方向!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诡异、带着无尽怨恨与一丝……计划得逞的笑容。
“原来……是你……”
“我……等了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