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到新丰,只需沿着渭河之畔一路东行便可。
闲来无事,吕嬛便顺路去一趟始皇陵,顺便祭拜一下老祖宗的子女们。
为此,她还带了一篮子糖果零食。
嗯...香烛纸钱也是必不可少,毕竟...父亲把人家的金子给盗了,烧一些地府通宝给他们,也算聊表歉意了。
好在横贯关中的渭水直道已经通车。
一条坚实的水泥大道,从陈仓延伸至华阴,依着渭水河道,蜿蜒向前。
来年便会接着开工,一直修到新安郡的函谷关下。
有了平稳路面,吕嬛自然不会骑马吹风,而是借了工坊里的马车,直接拐上直道。
这辆马车可不是寻常之物,而是汉末第一辆...四轮马车。
它不仅配备了板簧悬挂系统,更采用了独立转向结构,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面上,其舒适性自然不必多说。
虽然新技术一股脑地用了下去,但橡胶轮胎还是没能配上。
只在轮缘精心缠裹了一圈皮绳,再覆以铁链加固,倒也能在雪地中起到防滑作用。
每每看到被包裹得又粗又大的轮子,吕嬛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可爱的印第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美洲看看...
“客官好,长安到新丰需要缴纳...100钱。”
收费站的女收费员哈了一口热气在手掌上,笑着问道:“客官是要支付铜钱还是黄金?”
区区六十里地就要一百钱,这要换到现代,妥妥的拦路抢钱。
看这路上往来车驾稀少,就知生意不是很好。
不过吕嬛也没指望这条路能赚钱,主要还是为了军用,商用只是顺便,至于民用...暂时不考虑。
光是民间那些又窄又硬的木头轮子,就能让纪灵整天忙着修补路面。
“黄金吧。”
车驾上,吕嬛把纸伞让甄宓拿着,而后从腰兜里翻出一颗小小金豆,捏进收费窗口里面。
“客官稍等,我给你找钱。”
收费员称完黄金重量之后,取出一吊钱以及一张盖了红章的纸张:
“客官收好,这是定额票据,若是丢了便无法补开,需要照价补购才允许驶下直道。”
吕嬛点了点头信手接过,眉头却不由一皱。
倒不是票据的原因,这是她以国道收费站的经验来设定的,没有什么不妥。
她嫌弃的是这一串铜钱。
成色差不说,在重量上也是让人身上无处安放,他只好随便把这串钱扔进车驾里。
“都督好!”
一声突兀的粗犷喝叫,差点让吕嬛手中票据飞了。
她气呼呼地扭头问道:“张骑督有事?”
眼底下站得笔直之人,正是张先,只见他挺胸抱拳,一身劲装打扮,肩上的披风已覆盖了不少雪花,都不知躲在此处多久了...
“属下无事,只是觉得好巧...”张先靠近一步说道:“我也正好要去新丰,不若由我驾车,都督和甄从事进车驾里,也好避避风雪。”
吕嬛面带狐疑之色。
这厮要去新丰很正常,继承了卸岭衣钵嘛,哪里有墓,哪里就有他。
但这雪中拼车...很不对劲啊。
听他的意思,是不想平摊过路费了?
“公安,你不会是...出不起买路钱,才蹲在此处等待冤大头吧?”
“都督哪里话!”张先赶忙矢口否认:“我辈军人,自当团结友爱、同甘共苦!末将时刻谨记都督教诲,片刻都不敢忘却。”
他溜着眼珠子转着圈子:“今日寒雪纷飞,末将岂能看到都督吹冷风而无动于衷,反正顺路,正好由我在前驾车而行。”
吕嬛闻言,顿时被揶揄得无话可说。
这张公安,是会用魔法打败魔法的。
若是不让他上车,怕是圆不过去了,毕竟那句‘同甘共苦’是吕嬛经常挂在嘴边的。
“上来吧!”
说完,吕嬛便收起纸伞,与甄宓一起进了车厢。
张先跳上马车,得意一笑——
看,省钱就是如此简单,与钓鱼一般无二,等着鱼儿上钩便是...
“驾!”
他轻甩缰绳,两匹拉车骏马便错开马蹄,缓缓加速。
迎面而来的风雪刮得他脸上一阵生疼。
“都督,这马车...不对吧?这两匹分明是战马,而且这车驾也太平稳了。”
两旁快速掠过的景致不会骗人,车度绝对比往常快了许多,虽说有水泥路的原因在里面,但他又不是没蹭过车,像今天这辆如此平稳的,确实从未见过。
莫非就因为...多了两个轮子?
吕嬛掀开帷幔,微微一笑:“快吧?本都督亲手操刀的车子,定然不会差到哪去。这速度,这容量,以后我军打到哪,就把路修到哪,后勤压力绝对大减。”
“都督英明!”
张先发自内心地拍了下马屁,顺便上下蹦了蹦自己的屁股,感受一下板簧悬挂的奇特缓冲效果。
真是绝了,他从未乘坐过如此舒适的马车。
“都督...此车何时在军中普及?”
“快了...”吕嬛眸光带着几分惆怅,把帷帐拉上,挡住了风雪。
她也是什么都想要,奈何生产力不足。
在这个万物全靠手搓的时代,实在太难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工业化...
“玲绮...这车驾卖不卖?”
甄宓拍了拍扶手,后背舒缓地往后倚靠,感慨道:“想我甄宓富贵一世,却从没想过,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竟是给你当俘虏的时候。”
“嘿嘿...那还用说,”吕嬛也靠坐在沙发椅上,嘚瑟着笑道:“本都督一向优待俘虏,各种新鲜物件,自是不吝分享。”
至于谁是‘俘虏’,当然由吕嬛说了算。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给她当俘虏的...
“此车造价几何?”甄宓眼睛一亮:“我想买一辆给母亲乘坐,她老是说腰酸,瞧这坐垫软的...”
她用力在座椅上蹦了下,拉着吕嬛的手,商量着说道:“我能优先订一辆客用型吗?价钱好说!”
吕嬛看她那财大气粗的模样,不禁点头道:“当然可以,若是阻拦你尽孝,本都督岂不成了坏人!”
不过...这车是试验车,整合了各种新技术、新内设。
若是卖车,就要重新设计一番了。
“就是这个窗子震得慌,”
甄宓推开琉璃窗,片片雪花随着清风从窗口灌入,带来阵阵凉意,也抚弄着她的长发,时而轻扫脸颊,时而垂落胸前。
自接到休书那日起,她便放下鬓发,恢复了少女装扮。
眉宇间萦绕的忧郁虽为她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却终究掩不住未满十九岁的稚嫩。
若在后世,她也就是大一新生的年纪,如今竟要肩负一州财政之重,更承受着家庭破碎的苦痛。
吕嬛微微起身,伸手把窗子关上——寒风只会带来更多凄凉和萧瑟。
“我兵出武关之前,收到的情报便是...袁本初病卧在床,过河的袁军已经从白马和延津撤退,全面转成守势,以黄河为界和曹军展开新一轮对峙。还有...”
她抬眸望着甄宓:“...袁氏兄弟也开始了明争暗斗,谋臣武将也纷纷站队。”
“那...显奕呢?”甄宓倏然抬起发红的眼眶:“他是不是因为冀州时局不稳,才没来接我?”
吕嬛垂眸,缓缓摇头。
休书已至,竟痴心不改?
这洛神显然还对世家公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袁家今日既能为活命将她卖予吕嬛,他曹军打上门去,又何尝不会将她献给曹操。
正因看透这点,吕嬛才会带她离开。即使让甄宓背负“被掳”的污名,也强过留在袁家,做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袁熙的动向,我不得而知,只能等见了蝉祭酒之后,才能得到河北的最新情报。”
吕嬛八卦之心骤然滋生:“袁显奕...待你好吗?”
提及袁熙,甄宓紧绷的唇角不由柔和下来。
她向后倚靠,将头靠在微凉的头枕上,身体完全放松,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
“他...很好看。”
“肤浅!”吕嬛闻言,不由蹙眉:“男子好看还能当饭吃?我问的是他的品性。”
“可是...”甄宓微微扭头,嘴角微扬:“...我看到他时,总能多吃些饭。”
吕嬛不由抚额,这妥妥的秀恩爱。
莫非那个...前夫哥真的如此迷人?竟能让三国洛神沉沦至此,就差切碎了当下酒菜了...
还好吕嬛不是男子,不然定会醋意大发。
“既然他如此之好,又岂会休了你?以本都督多年的相人经验来看,定是负心汉无疑,阿宓何不除之而后快?”
原谅吕嬛吧,她的爱情观仅限于看过的肥皂剧,实在理解不来错综复杂的男女心思。
甄宓不由微笑,望着吕嬛缓缓说道:“我只想让他当面说清楚...”
行吧,这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吕嬛没好气道:“他若死不悔改呢?”
“那就请都督帮他留个全尸,”甄宓面露回忆神光,喃喃说道:“我会帮他打扮一新,就像新婚之夜那般俊美...”
吕嬛收回目光,缓缓望向一侧窗外。
她已无话可说。
这还是爱情吗?
分明就是颜值狗互相看对眼了。
果然一切情愫都始于见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