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神帝之命——”
“恭迎凤临神君……”
“……与神后,返回神域!”
那如同九天法则凝聚而成的宣告,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上权威与磅礴神力,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每一个天衍宗弟子的神魂深处,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神域!神君!神后!
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对于下界修士而言,冲击力不亚于凡人骤然得见真仙临凡!那是传说中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执掌宇宙秩序本源的至高存在所居之地!而他们敬畏有加的凤临师祖,竟然是来自那里的神君!星澜师叔祖,更是被尊为神后!
巨大的信息量与位格差距,让整个天衍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仰望着高空那道散发着煌煌神威的暗金神铠身影,以及云缈峰顶那两位风暴中心的存在。
星澜站在凤临身前,感受着身后之人那如同亘古磐石般稳定、甚至隐隐凌驾于那神使威压之上的气息,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未知庞然大物时的极致警惕,以及一种……被卷入宏大命运漩涡的凛然。
她紧紧盯着高空那神铠使者,体内《星辰不灭体》的力量与混沌灵力悄然运转至极限,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这“恭迎”二字,听起来冠冕堂皇,但谁能保证,这不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凤临的伤势,他那讳莫如深的过去,无不预示着神域绝非什么温情脉脉的故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星澜。
那悬浮于高空、气息浩瀚如星海的神铠使者,在宣读完那石破天惊的旨意后,并未流露出丝毫身为上界使者的倨傲,也未曾因凤临和星澜的沉默而有任何不耐。
相反,他周身那煌煌神威竟如同潮水般收敛,那笼罩在面甲下的、仿佛能洞穿虚空的锐利目光,在扫过凤临时,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星澜,感受到她身上那与凤临隐隐相连、甚至带着一丝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混沌与星辰交融的气息,以及她那毫不退缩、隐含守护意味的姿态时,那目光中的审视迅速转化为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郑重的……认可与敬意。
在无数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这位足以让此界最强者都颤栗跪伏的神域使者,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并非简单的躬身,而是身形缓缓下降,直到与云缈峰顶齐平。然后,他在虚空之中,对着凤临与星澜的方向,单膝——跪了下来!
暗金色的神铠与虚空接触,发出低沉而神圣的嗡鸣。他一手依旧捧着那卷混沌气息缭绕的神谕卷轴,另一只手则握拳,抵在自己坚实的神铠左胸心脏位置,那是某种古老而庄重的军礼。
这个动作,充满了力量感与无与伦比的臣服意味。
他低下头,那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此刻收敛了所有威严,变得无比沉凝,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仿佛历经万载寻觅终于得见的激动与哽咽,清晰地传开:
“末将——赤炎!”
“拜见凤临神君!”
“拜见神后!”
“恭迎神君、神后,回归神域!”
这一次,不再是宣读旨意的宣告,而是下属面对至高统帅的、带着血肉温度的叩拜与迎迓!
整个天地,依旧死寂。
但那种死寂,已经从之前的恐惧与震撼,转变为了一种极致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这位名唤“赤炎”的神域使者,其态度……竟然是如此的……恭敬?!甚至是……卑微?!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上界使者”的所有想象!按理说,来自更高层次世界的存在,面对下界修士,哪怕对方是什么神君转世,也多半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优越感才对。可这赤炎,他的敬畏,他的激动,他那抵心之礼……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如此发自肺腑,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云隐宗主在半空中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修仙常识在今天被反复碾碎又重塑。这位赤炎使者,其实力绝对远超他的理解范畴,可就是这样一位存在,竟然对凤临师祖和星澜师叔祖行如此大礼?!师祖在神域,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星澜也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了对方的强势、倨傲、甚至暗中挟带着恶意,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眼前这般景象。
这位自称“末将赤炎”的神域使者,他的跪拜,他的声音里蕴含的情感,不像作假。那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跨越无尽星河、终于寻回失散君主般的忠诚与激动。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凤临。
凤临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星澜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并未立刻让赤炎起身,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单膝跪在虚空中的赤炎,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神器,仿佛要穿透那身暗金神铠,直抵其灵魂本源,审视着这份忠诚的真伪,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神域如今的局势。
他的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让低着头的赤炎,那抵在胸口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几分,神铠下的身躯似乎都微微绷直,仿佛在承受着某种艰难的考验。
良久,就在那沉默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压力时,凤临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星澜从未听过的、仿佛源自万古苍穹之上的威严:
“赤炎。”
仅仅是一个名字的呼唤。
跪在虚空中的赤炎猛地一颤,仿佛这简单的两个字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他抬起头,尽管隔着面甲,但星澜似乎能感觉到那后面投来的、充满了激动与期盼的目光。
“神君!末将在!” 赤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起来说话。”凤临淡淡道,语气不容置疑。
“诺!”
赤炎沉声应道,这才利落地站起身。他依旧微微低着头,姿态恭敬,但那股属于铁血神将的沉稳与剽悍气息,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他目光快速扫过凤临,尤其是在他胸前那虽然被衣物遮掩、但以赤炎的境界必然能感知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道基伤痕上停留了一瞬,眼中瞬间迸发出如同实质的怒火与痛心,但那火焰又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沉的担忧。
“神君,您的伤势……” 赤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
“无碍。”凤临打断了他,似乎不愿多谈自己的伤势,他的目光掠过赤炎,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遥远的神域,“是‘玄皓’派你来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语气平淡,但星澜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赤炎闻言,立刻躬身回答,语气带着无比的郑重:“回禀神君!正是玄皓神帝感知到您的气息再次显现于诸天星图之上,不惜耗费本源,动用‘巡天神鉴’跨越无尽界域,才勉强锁定您大致流落于此方下界!神帝陛下万分焦急,特命末将率领‘炎煌卫’精锐,前来迎驾!陛下他……他一直坚信您未曾陨落,万载以来,从未放弃过寻找!”
玄皓神帝!
巡天神鉴!
炎煌卫!
万载寻找!
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却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跨越了漫长时空的画卷。星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从赤炎的话语和态度来看,这位“玄皓神帝”似乎是凤临的旧识,而且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甚至为了寻找他,不惜耗费本源,等待了万年?
然而,凤临在听到“玄皓”这个名字时,那平静的金色眼眸中,却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似是怀念,又似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审慎。
他没有对赤炎的话做出评价,只是转而问道:“如今神域,局势如何?”
赤炎面色一肃,沉声道:“回神君,自当年……那场叛乱之后,五大神帝共治之局名存实亡。叛徒‘苍渊’及其党羽把持了‘巡天殿’与近半神域疆土,势力庞大,对忠于您的势力极力打压。玄皓神帝与璃月神帝据守‘东极天’与‘北冥天’,与叛军形成对峙,局势……不容乐观。”
他顿了顿,看向凤临的眼神充满了炽热的期盼:“神君!如今您归来,我等终于有了主心骨!只要您回归神域,振臂一呼,昔日旧部必将云集响应!定能拨乱反正,肃清叛徒,重掌秩序!”
赤炎的话语充满了激昂与信念,仿佛凤临的回归,就是照亮神域黑暗的唯一曙光。
星澜听着,心中对神域的格局有了一个模糊却震撼的认知。五大神帝共治?叛乱?对峙?这俨然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权力漩涡!而凤临,竟然是这场叛乱的核心受害者,也是另一方势力苦苦等待的……希望?
她看向凤临,想知道他会如何回应这份炽热的忠诚与期盼。
凤临沉默着,金色的眼眸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是神域的方向。他的侧脸在云缈峰的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无人能窥探他此刻心中真正的想法。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恭敬而激动的赤炎,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的问题:
“只有你一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