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排水渠的潮气裹着腐木味往鼻腔里钻,楚风的布鞋底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碾出细碎水声。
他背着昭明灯的手微微发颤,灵瞳切换至【登堂入室】级的刹那,视野里炸开一片淡金色的生命光网——阿蛮后颈的蛊纹泛着幽绿,雪狼的冰属性气血如银蛇游走,苏月璃的心跳波纹是玫瑰色的,每跳一下就往他身侧蔓延半寸。
唯独灰鸦——被雪狼用寒髓锁链捆着拖行的灰鸦,他的生命光网是浑浊的紫黑色,心跳频率像上了发条的老钟,比常人快0.7秒,每跳一次,脊椎上的奴契链就往脖颈爬半指。
“停。”楚风突然抬手,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转身时,昭明灯在怀里烫得他胸骨发疼,“别看他眼睛,现在说话的根本不是他。”
苏月璃正攥着灰鸦刚才摸过的玉简,闻言指尖猛缩,玉尖锐利的棱角在掌心划出血痕。
她低头查看那枚刻着青铜铭文的玉简,果然在边缘发现一道极细的划痕,正是灯奴窟入口处那些诅咒文字的简化版。“他在传播认知病毒。”楚风的声音像淬了冰,破妄灵瞳里,那些划痕正渗出淡紫色的雾气,“只要看过这些符号,潜意识就会被种下服从指令。”
阿蛮的苗刀“嗡”地轻颤,他从兽皮袋里摸出一颗裹着黑毛的蛊虫,指甲盖大小,浑身泛着青灰。“七泣蛊最弱的崽。”他将蛊虫按在掌心捏碎,墨绿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滴在楚风耳后,“听真声。”
楚风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耳畔炸响无数重叠的低语,像无数人贴着他耳膜说话:“加入我们......成为永恒之光......”但那些声音太齐整了,没有人类说话时的微顿和尾音颤抖,像被按了重复键的留声机。
他突然抓住苏月璃的手腕,指尖抵在她脉搏上:“数心跳。”
“78,79,80......”苏月璃的声音发紧。
楚风又去摸阿蛮的颈侧,雪狼的手背。
三个人的心跳频率各有参差,阿蛮快些,雪狼慢些,苏月璃的最平稳——这才是活人该有的节奏。
他的目光扫过被锁链拽着的灰鸦,后者正机械地重复:“灯需薪柴,薪需真心。”每说一个字,紫黑色的光网就膨胀一分。
“问题不在你们。”楚风突然冷笑,指节抵着太阳穴,“真正的同伴,心跳不会完全一致。”他让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拍胸口,按自己的节奏数。”
阿蛮的手掌拍得又重又急,“一、二、三”;雪狼的拍子慢半拍,“一——二——三——”;苏月璃的节奏最均匀,“一,二,三”。
而灰鸦的声音混在其中,像被调高了倍速的磁带:“一、二、三、一、二、三......”始终比所有人快0.7秒,分毫不差。
“是同步率。”楚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古籍里记载的灯奴系统——那东西不是靠武力控制,而是靠意识共振。
当被控制者的心跳、呼吸甚至脑电波完全同步,就会形成一个能跨体传导的意识网络。
灰鸦现在就是个移动的信号塔,在给幕后主使传递他们的位置。
“设局。”楚风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半块朱砂,在青石板上画了道扭曲的符。
阿蛮立刻心领神会,抽出腰间的骨钉往岔道里一撒,苗疆的影蜕残阵瞬间成型,石壁上立刻多出四五个模糊的影子,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另一个方向走。
雪狼则解下寒髓锁链,将灰鸦按在地上,用刀尖挑破自己掌心,鲜血滴在灰鸦额头上,画出引祸符——这是将入侵意识的注意力引到灰鸦身上的饵。
楚风盘起腿,故意放缓呼吸。
他能感觉到昭明灯在怀里发烫,像个被捂住嘴的婴儿,灯焰的跳动越来越弱。
破妄灵瞳里,灰鸦脊椎上的奴契链突然暴涨,紫黑色的光网如章鱼触须般缠向他心口的灯。“来了。”楚风咬碎齿间的断息丸,残余的药力瞬间让他的心跳降到几乎不可闻,连灵瞳都泛起了重影。
灰鸦的身体突然弓成虾状。
他的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尖啸,紫黑色的光网从他七窍涌出,像要撕开这具皮囊。
楚风能清晰感觉到那股意识的贪婪——它疯狂地吸收着昭明灯的微光,试图通过同步率锁定他的位置。
可就在光网即将触到灯芯的刹那,楚风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的同时,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从30跳到180,像擂鼓般撞得肋骨生疼。
断息丸的假死状态被强行打破,那股依赖同步率的意识猝不及防,光网瞬间绷成细线。
楚风咬着牙调动灵瞳,破妄之力如利刃般割向那根细线——
“咔嚓!”
灰鸦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七窍渗出黑血。
他脊椎上的奴契链“啪”地断裂,紫黑色的光网碎成星屑,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苏月璃立刻扑过来,用手帕捂住楚风的嘴——他嘴角溢着黑血,昭明灯的灯焰竟缩小了一圈,原本明亮的橙红变得有些暗淡。
“它们不怕死。”楚风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怕的是孤独。”刚才那股意识被反噬时,他捕捉到一丝疯狂的恐惧,像被丢进黑暗里的孩子。
昭明灯的灯焰微微晃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阿蛮蹲下身检查灰鸦的脉搏,抬头摇头:“晕了,命还在。”雪狼则捡起地上的寒髓锁链,默默重新捆住灰鸦。
苏月璃握住楚风的手,发现他掌心全是冷汗,“疯子,你刚才差点把自己心脏跳停。”
楚风没说话,他盯着前方的排水渠尽头。
不知何时,滴水声变了节奏——“咚,咚,咚”,和他刚才加速的心跳分毫不差。
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一丝金属的冷味,像是......青铜。
“走。”楚风撑着膝盖站起来,昭明灯在他怀里轻轻发烫。
他看了眼仍在昏迷的灰鸦,又看了看同伴们泛着担忧的脸,突然笑了,“前面有好东西等着呢。”
排水渠的尽头越来越近。
在滴水声的间隙里,楚风听见了更清晰的回响——像是某种古老器物被触碰时的嗡鸣,混着潮湿的风,正从黑暗里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