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尼西林?”实习医生的声音因疼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艰难地吞咽着,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房屋角落一个上锁的金属药柜,又惊恐地看向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
“盘尼西林……有……有……”他语无伦次,试图能表达出詹有为能听得懂的话。
詹有为顺着他刚才的目光,锁定了那个金属药柜。
“去打开!”
詹有为用枪口狠狠一戳军医的头,随即推搡着鬼子实习医生朝着药柜走去。
实习医生指了指鬼子军医的方向,道:“钥匙……得拿钥匙……”
詹有为看着上锁的金属柜,大概猜得出实习医生想表达什么,于是按照实习医生的动作,慢慢走向鬼子军医的尸体。
实习医生半蹲下来,从鬼子军医白大褂了摸出了一串钥匙,随即才带着詹有为朝着药柜走去。
来到药柜面前,实习医生颤抖着手,试了几次才找到正确的那一把,哆哆嗦嗦地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柜门弹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药品和器械。
实习医生的手伸向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一个扁平的、印着日文和英文的硬纸盒,他颤抖着打开盒盖——里面是三个小小的玻璃药瓶,装着澄清如水的液体!药盒里原本应该有四个凹槽,其中一个已经空了,显然用掉的那一支肯定是用在躺在手术台上的鬼子大尉身上了。
盘尼西林!
詹有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找到了!就是它!他一把夺过那个纸盒,目光扫过那三支珍贵的药水!他迅速合上盒盖,看也不看,塞进自己胸前军服的内袋里,紧紧贴着滚烫的心脏位置。
詹有为放好药了之后,他突然抬起手,没有用枪,而是紧握成拳,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对着军医的下颌狠狠砸了下去!
“噗!”一声闷响,实习医生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随即双眼翻白,彻底晕死过去,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解决了最后一个威胁,詹有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手术台,那个鬼子大尉依旧无知无觉地躺着,脸色灰败,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全靠脸上那根透明的氧气管维系着最后一丝游魂般的气息,旁边的生命监测仪器发出单调而微弱的“嘀……嘀……”声。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恨意和某种扭曲快意的情绪,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詹有为的心脏。
就是这些畜生!就是他们让中国军民血流成河、让詹姆斯忍受病菌的感染的,凭什么这个鬼子军官就能躺在干净的手术台上,用着最好的药,苟延残喘?
山洞里濒临死亡的詹姆斯和眼前这个享受着最好的治疗的鬼子大尉相比,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对比,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戾直冲头顶!
他几步跨到手术台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灰败的脸,没有犹豫,没有怜悯,他伸出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动作粗暴而精准,一把扯掉了那根插在鬼子大尉鼻孔里的氧气管!
“嗬……”昏迷中的大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吸,灰败的脸颊似乎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下去,旁边仪器上那条微弱起伏的线条,骤然拉直,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发出刺耳的、拖长的蜂鸣——“滴——————!”
詹有为甚至没再多看一眼那具迅速失去生命的尸体,他俯身一把拔出还插在鬼子军医尸体上的刺刀,在尸体的白衣上随意擦了两下刀身的血迹,插回绑腿。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血腥狼藉的手术室——晕死的实习医生,直挺挺的鬼子大尉,角落盖着白布的护士尸体——确认没有活口能立刻发出警报了之后,詹有为才猛地转身,掀开门帘,闪身而出,重新没入野战医院营区的黑暗之中。
然而,归途比潜入更加凶险。
詹有为沿着围墙快速移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寸黑暗!没有梯子,没有可以攀爬的树木,围墙光秃秃的,足有两米多高,来时的那棵救命榕树,在围墙之外。
而正门是唯一的出口,但那里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
时间在无声的焦灼中飞速流逝,每一秒拖延,被发现的风险都在成倍增加,营区远处似乎传来了模糊的吆喝声,像是换岗或者别的什么动静!不能再等了!
詹有为深吸一口气,他下定决心要从正门走,只要动作不出纰漏,接着夜色的掩护,鬼子哨兵肯定发现不了的。
说干就干,于是詹有为将沾满泥污的日军军帽往下用力压了压,几乎遮住眼睛,他挺直腰背,努力模仿着日军士兵那种略显僵硬的姿态,大步流星地朝着野战医院的正门走去,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仿佛只是执行完某个任务急于离开的士兵。
一步,两步……距离门口越来越近,詹有为甚至能看清哨兵钢盔下那年轻而冷漠的脸部轮廓,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握着刺刀的手心全是冷汗,藏在袖子里的王八盒子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
就在詹有为即将走出门口阴影的瞬间,左边那个哨兵似乎随意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詹有为的肌肉瞬间绷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四肢,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然而,那目光只是在他身上那身沾满泥污的土黄色军服和低垂的帽檐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毫不在意地移开了。
接着左边哨兵的视线投向营区内更远的地方,似乎在关注着远处的动静,而右边的哨兵更是连头都没回一下。
詹有为强压住狂奔的冲动,保持着原有的步速和姿态,一步,一步,稳稳地跨出了野战医院那道象征着界限的门槛后,径直朝着营地边缘铁丝网的方向走去。
营区内依旧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喧嚣。他顺利地接近了铁丝网的缺口,再次像蛇一样敏捷地钻了出去。
当身体重新没入营地外围黑暗潮湿的丛林时,他几乎都要瘫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