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城的秋日被铁锈与焦糊的气味笼罩。朱然按着城垛,凝视着远处魏军营地中那十具如同巨龟般的黑影——覆着铁甲与湿牛皮的冲车在晨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副将递来斥候密报:“张合在车内暗藏土囊,遇护城河可填壕而进。”
“传令掘陷坑,深一丈,内埋竹刺。”朱然抹去溅在甲胄上的露水,“再把去年缴获的石油备妥,掺入硫磺。”他转身时,腰间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多年前合肥之战留下的纪念。
第三日拂晓,魏军战鼓如雷。张合稳坐中军,看着铁甲冲车被牛群拉动,缓缓逼近皖城。冲车顶部的生铁撞角足有合抱粗,两侧开有射孔,魏军弓弩手藏身其中不断放箭。首辆冲车顺利碾过护城河上的临时浮桥,直扑城门。
“放!”朱然令旗挥下,城头突然泼下黑稠液体。魏军还未来得及反应,火箭已如雨点落下。沾满石油的冲车瞬间燃起青蓝色火焰,湿牛皮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爆裂声。但张合早有准备,第二梯队冲车竟带着喷筒,用醋水压制火势。
战至午时,一辆特别加固的冲车冲破火墙,撞角重重砸向城门。巨响中城门出现裂痕,朱然亲率死士用撑杆抵住门闸。混乱中,他瞥见冲车底部轮轴结构,突然大喝:“撒铁蒺藜!”
满地三棱铁刺果然奏效。一辆冲车轮胎被卡死,歪斜着栽进预设的陷坑,竹刺穿透底板,车内魏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张合急令步兵上前抢修,却被城头弩箭射退。
僵持之际,朱然发现魏军冲车转向极其笨拙。他命士兵在城头挥舞彩旗迷惑敌军,暗中派精锐沿绳坠下,用铁钩破坏冲车转向轴。当夕阳西斜时,三辆瘫痪的冲车已成废铁,但皖城城门也已摇摇欲坠。
最惨烈的搏杀发生在酉时。张合亲率重甲兵突入城门缺口,朱然提刀迎战。混战中,魏军残存的冲车突然发射弩炮,铁矢穿透朱然肩甲。他踉跄着劈倒敌将,鲜血浸透战袍时,看见城头升起狼烟——徐盛的援军终于到了。
捷报传到淮南屯田署时,大乔正在核算秋粮账目。她立即扔下算盘,带着医官队驰往皖城。见到高烧昏迷的朱然,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犀角散:“此药止血有奇效,快化水灌服。”又对军医道:“伤口需用蒸过的麻布包扎,忌用金疮药粉。”
当夜,大乔执灯巡视伤兵营。见一年轻士卒因断臂哀嚎,她坐下轻抚其额:“好孩子,王府已下令,伤残将士可分得双倍抚恤田。”转头吩咐女官:“明日从官仓拨糖,给伤兵冲蜜水止疼。”
城外,张合在退兵前焚毁了废弃的冲车。但朱然早已派人拆下关键部件,连同绘有转向机构草图的羊皮纸,一并快马送交格物院。残月下,他倚着破损的城门苦笑:“且看是魏人的龟壳硬,还是我瀚军的铁拳利。”
十日后,朱然能下地行走时,大乔已组织妇孺缝制出三百套棉护额。“冬日将至,将士们需护住额头防风寒。”她将名册递给朱然,“阵亡者家眷的田契都盖好官印了。”名册最后一页,记录着某个战死什长遗孤的乳名——那是她亲自走访后添上的。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皖城箭楼上,格物院送来新型陷坑机关的模型。朱然摆弄着机括轻声道:“下次,该让魏军的铁乌龟尝尝地底惊雷的滋味。”窗外,士卒们正用缴获的铁甲碎片打磨成耕犁——这场钢铁与血肉的较量,正在悄然改变着战争与生活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