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世界。秦淮河两岸张灯结彩,红绸从宫门一直铺到码头,匠人们日夜赶工装饰婚船;而城西的军营和江边的船坞里,却弥漫着与喜庆格格不入的铁锈与硝烟味。
刘封站在新建的望楼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长江。身后,王平、丁奉、凌操三员大将披甲肃立,甲胄上的寒光映着他们凝重的面色。
“婚礼是给外人看的戏码,”刘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江风,“但刀剑,才是立身的根本。曹叡和司马懿,绝不会甘心坐视吴蜀联姻。”
他指向江北:“丁奉,你的水军即日起进入战备,巡江船只增加一倍,尤其盯紧合肥方向的动静。王凌若敢异动,不必请示,准你先行阻击。”
“末将领命!”丁奉抱拳,声如洪钟,“已按主公吩咐,在濡须口增设暗礁和拦江铁索,楼船皆备足火油箭矢,定叫魏贼有来无回!”
刘封点头,目光转向西面:“王平,你率无当飞军移防夏口,做出策应荆北的态势。但要暗中分出一支精锐,扮作商队,进驻白帝城以西的险要之处。”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蜀汉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桩婚事,有些人未必乐见其成。你的任务,是确保送亲队伍万无一失,同时……也让成都那边某些人看清楚,江东的剑锋有多利。”
王平沉稳应诺:“平已精选五百山地健儿,皆通蜀语,三日前已分批潜入蜀境。沿途隘口、可能设伏之处,均有暗哨。”
最后,刘封看向年轻的凌操:“凌操,你负责金陵外围防务。婚礼期间,四方来客鱼龙混杂,你要睁大眼睛,任何可疑人等,宁可错查,不可放过。城内治安,交由巡防营,你的虎贲卫,要像钉子一样钉在宫城四周。”
“主公放心!”凌操挺直胸膛,“虎贲卫已重新布防,十二时辰轮值,绝无死角。”
军事部署完毕,刘封转身下楼,径直走向宫内的司农寺仓库。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甄若正带着一群女官和账房,清点堆积如山的婚礼用品与军需物资。
“锦缎八百匹,绢帛一千二百匹,已分装完毕,其中三成已随张昭大人先行入蜀为聘礼。”一个女官朗声报数。
“江东新米五万石,精铁六千斤,弓弩三千具,伤药五百箱,”另一个账房接口,“这些是同期运往蜀中的‘盟好赠仪’,清单已由庞宏大人审定。”
甄若站在中间,一手拿着礼单,一手握着算盘,不时快速拨动几下。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碧色衣裙,发髻高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乱。
“锦缎再分出五十匹,要最鲜艳的苏绣,用作公主抵达那日赏赐金陵百姓的彩头。”她语速很快,却条理清晰,“军粮装船时注意防水,特别是运往白帝城的那批,蜀道潮湿。还有,伤药箱中务必附上使用说明,我已让医官译成蜀地方言。”
看到刘封过来,她微微点头示意,并未停下手头工作,只是对身边人道:“去将新铸的那批‘荆襄弩’样本取来,主公要过目。”
刘封心中一动,涌起一股暖流与钦佩。这个女人,总能将最繁杂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将政治联姻的场面与暗藏的刀光剑影,完美地统筹在一起。她不是在简单地准备一场婚礼,而是在经营一场事关国运的大局。
“辛苦你了。”刘封低声道。
甄若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分内之事。比起封哥和王将军他们要应对的明枪暗箭,这些算不得什么。”她将一份清单递过来,“这是婚礼当日各国使臣的座次安排,曹魏的使者被安排在末席,与西域小国同列,以示惩戒与轻视。”
刘封接过清单,赞赏地点点头。这种细节上的姿态,往往比千军万马更能传递政治信号。
离开仓库区,刘封又巡视了正在加班加点打造兵器的工坊。老麦亲自督工,炉火映照着他黝黑的脸庞。见到刘封,他指着几架新出炉的弩机:“主公,按您吩咐,这批弩机核心部件用了新淬火法,力道增了三成,已秘密配发给丁奉将军的水军。”
“很好。”刘封抚摸着冰冷的弩身,“婚礼那天,让我们的战士手持最锋利的兵器,穿上最光鲜的盔甲。既要让客人看到江东的富庶与礼仪,也要让他们感受到江东的武备与决心。”
当夜幕降临,金陵城一半灯火璀璨,笙歌隐隐;另一半则鸦雀无声,只有兵士巡逻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轻响。刘封回到书房,庞宏已在等候。
“蜀中密报,姜维对婚事未置可否,但将其麾下部分兵力调往了汉中方向,似有向北戒备之意。蒋琬、费祎则全力筹备送亲事宜。黄皓等人,收受我方厚礼,已在刘禅面前极力鼓吹联姻之利。”庞宏禀报道。
刘封看着地图上标出的各方势力动向,缓缓道:“看来,这场婚礼,台下看客的心思,比台上的新人更复杂。我们秣马厉兵,防的是曹魏,稳的是蜀汉,最终要争的,是这天下大势。”
婚期日益临近,金陵城在喜庆与肃杀交织的气氛中,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等待着箭离弦上的那一刻。而甄若,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在看似繁复的婚礼筹备中,悄然拨动着影响天下格局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