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江夏城斑驳的城墙染上一层不祥的赭红色。连续数日的急行军,凌操率领的五百锐卒如同经过地狱熔炉的淬炼,人人面带风霜,衣甲被荆棘划破,沾满泥泞,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气。他们潜伏在城外一片茂密的橘林中,隔着最后一片开阔地,凝视着那座江东重镇。
江夏城头,守军似乎并未察觉末日将至。哨兵拄着长矛,懒散地望着江面方向——那里是主战场,也是他们注意力集中的地方。偶尔有巡逻队走过,步伐也显得拖沓。守将吕据,仗着自己是吕岱族侄,又地处相对后方的江夏,平日就骄纵跋扈,疏于防务。此刻,他正在府邸中与几名僚属饮酒,听着小曲,对前方战事的担忧,远不如对杯中美酒的兴致。
“将军,城外橘林似有鸟雀惊飞,是否派斥候查探一番?”一名较为谨慎的副将忍不住进言。
吕据醉眼惺忪,不耐烦地挥挥手:“几只扁毛畜生也值得大惊小怪?定是樵夫猎户惊扰。陆伯言在江陵顶着,刘封还能飞过来不成?休要扰了本将军雅兴!”
就在这麻痹与轻敌之中,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下来。
子时刚过,月黑风高。凌操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无声地打出几个手势。五百锐卒分成三队:一队由他亲自率领,携带飞钩绳索,目标城墙防御相对薄弱的西北角;一队由一名沉稳的军侯带领,埋伏在城门附近,准备截杀可能出城求援的信使或巡逻队;最后一队则是弓箭好手,分散在橘林边缘,负责压制城头哨兵和可能的援军。
行动开始!
数十条带着飞钩的绳索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抛上城头,牢牢扣住垛口。凌操口衔短刃,第一个抓住绳索,手脚并用,敏捷如猿猴般向上攀爬。身后,精锐士卒依次跟上,动作迅捷而无声。
城头一名哨兵似乎听到了细微的摩擦声,疑惑地探出头来。就在他尚未看清的瞬间,一支从橘林中射出的弩箭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他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凌操率先翻上城头,就地一滚,隐入阴影。几名正在打盹的守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抹了脖子。城头西北角瞬间被控制。凌操留下少数人守住这个突破口,带领主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沿城墙马道向下冲杀,目标直指城门楼!
“敌袭!敌袭!”终于有守军发现了异常,凄厉的警锣声划破夜空!
但为时已晚!凌操等人动作太快,城头守军又过于松懈,仓促间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城门楼处的守军试图关闭内城门,却被凌操带人死死缠住。与此同时,埋伏在城下的那队交州兵也开始用巨木撞击城门!
城内顿时大乱!吕据被亲兵从酒桌上摇醒,闻听敌军已杀上城头,惊得魂飞魄散,酒意全无:“什么?!哪来的敌军?有多少人?”
“不……不清楚!城头已乱,好像……好像是从西北角上来的!”
“快!快关城门!顶住!派人去码头,乘快船向建业求援!快去!”吕据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
几名亲兵护着他仓皇向府衙退去,另有人连滚带爬地冲向江边码头。然而,埋伏在城门附近的交州军侯早已料到此举,一阵弩箭过后,试图出城求援的士兵尽数毙命。
凌操身先士卒,刀光闪处,血肉横飞。他作战悍勇,更兼麾下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个个如狼似虎。城防守军本就疏于训练,又事起仓促,哪里抵挡得住?不到半个时辰,外城城门被攻破,凌操率军杀入城内,迅速控制了主要街道和府库要地,将残余守军和吕据等人团团围困在坚固的府衙之内。
江夏城,这座控扼长江中游的重镇,在短短一夜之间,竟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易主!
凌操站在府衙外,看着这座刚刚被鲜血洗礼的城池,命令部下清点战果,肃清残敌,并迅速组织防御,准备应对江东可能的反扑。他派人立刻在江边点燃三堆篝火——这是与丁奉约定的信号,告知奇袭成功。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侥幸躲过截杀、水性极好的江东士卒,抱着一块木板,拼死泅渡过江,找到了下游一处烽火台,带来了江夏失守的惊天噩耗。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带着恐慌,沿着长江,飞速传向陆逊的大营,传向遥远的建业。
凌操的奇袭,如同一柄精准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江东看似厚实的防御体系之中。江夏的陷落,不仅意味着战略要地的丢失,更意味着江东整个长江防线的腰部被狠狠捅了一刀,其带来的连锁反应,将彻底打乱孙权与陆逊的所有部署。战争的主动权,正在悄然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