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内,死寂被一声急促而尖锐的电子提示音打破。那声音并非来自规则本身,而是源于美利坚启示者麦克身上佩戴的某种个人辅助设备。几乎在光屏上童年林野形象彻底清晰的下一秒,这台与美利坚最高分析网络直连的设备,就已经根据林野那瞬间剧变的精神波动和微表情,给出了高达97.3%的匹配度确认,并发出了最高优先级的行动建议。
麦克甚至没有去看那分析结果,他脸上那混合着贪婪与残忍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一—不是等待审判室,而是等待一个能当众撕裂林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将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机会。
就在林野还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中,身体僵硬,目光空洞地望着光屏时,麦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举起,食指如同标枪般,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狠狠指向光屏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孩童影像!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充满了表演式的张扬,瞬间吸引了所有启示者的目光。
“我指认他!”麦克的声音洪亮、高亢,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正义感与不容置疑,在这片纯白死寂的空间内轰然回荡,“破坏者——林野!”
话音落下的瞬间,光屏上那代表童年林野的影像骤然定格。规则意志冰冷地扫过,似乎在确认指认的有效性。
紧接着——
【指认成功。】
【指认者:麦克(美利坚)。】
【奖励:国运点+50。】
冰冷的宣告响起的同时,一道细微但清晰可见的金色光柱凭空降临,笼罩在麦克的身上。他脸上露出一丝享受的神情,仿佛那光柱带来的不仅仅是国运点,还有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他身后的两名美利坚队员,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得意笑容。
而几乎在奖励发放的同一时刻,龙国智囊团指挥中心,代表国运储备的数值面板上,一个刺眼的“-50”瞬间跳出,虽然相对于庞大的国运储备而言不算多,但那种被强行剥夺的感觉,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让所有观测人员的心都沉了下去。
麦克缓缓放下手臂,那笼罩他的金色光柱也随之消散。他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直接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依旧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林野。
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林野的方向走去,靴子踩在纯白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最终,他在距离林野仅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足以让他清晰地看到林野眼中那尚未散去的痛苦与挣扎,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到他因紧咬牙关而绷紧的下颌线。
麦克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残忍与快意的狞笑。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野脸上每一寸脆弱的表情。
他微微歪着头,用一种不高,却足以让附近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对着林野,也对着所有正在通过各自方式关注着这场审判的“观众”们,一字一句地,如同宣读判决书般说道:
“看啊,‘英雄’。”
他刻意加重了“英雄”两个字,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你的过去,就是你无法洗刷的……原罪。”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林野心中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伤口,并且狠狠地搅动了一下。
林野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抬起头,看向麦克,眼神中混杂着愤怒、痛苦,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他想反驳,想怒吼,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指认那个孩子?他做不到。但麦克的指认成功了,这意味着规则认可了那个童年的自己就是“破坏者”!这悖论般的现实,几乎要撕裂他的逻辑。
浅川梨纱和汉斯几乎要上前一步,但规则无形的壁垒似乎限制着他们在这个空间内的随意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麦克对林野进行精神上的凌迟。
麦克很满意林野的反应,他脸上的狞笑更加扩大,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继续用他那令人作呕的语调说道:“连自己都不敢指认,连面对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你拿什么守护你的国家?拿什么当这个‘救世主’?真是……可笑至极。”
说完,他不再多看林野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他的视线。他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转身走回自己队员身边,与队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一轮审判,随着麦克的成功指认和残酷嘲讽,暂时告一段落。
光屏上,童年林野那定格的无助影像缓缓消散,重新化为一片空白,等待着下一轮审判的开始。
但弥漫在纯白空间内的压抑气氛,却更加浓重了。
其他启示者看向林野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有同情,有警惕,有算计,也有像麦克队员那样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野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麦克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原罪……”
“过去……”
那个被他深埋的、关于“旧楼”的阴影,从未像此刻这般,如同实质的恶鬼,狞笑着从记忆的深渊中爬出,要将他拖回那片无尽的悔恨与黑暗之中。
审判,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心魔,已被彻底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