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处理野猪的血腥气还没散干净，山谷里就飘起了炖肉的香。
妇女们支起大铁锅，酸菜混着野猪肉在锅里咕嘟，看得孩子们直咽口水，小石头恨不得把脑袋探进锅里去，被小姑笑骂着拎开了。
男人们分割着剩下的肉，分割完把瘦肉抹上粗盐挂起来。
“省着点用盐，往后日子长着呢。”村长哑着嗓子提醒了一句。
各家各户分到肉后，脸上都乐开了花，连平日里最节俭的老人，也默许孩子们多盛了一碗肉汤。
休整三天后，秦大山带着永安、永平和四个精壮汉子进了青龙山深处。
越往山林深处路越来越难走，碎石和枯枝硌得脚底生疼，惹得二柱低声骂了句娘。
走了小半时辰路遇一湍急的溪流，秦大山率先蹚入水中，溪水没过膝盖，冷得人直打哆嗦，他稳稳地踩着河底的鹅卵石，回头叮嘱众人：“踩着我的脚印走，小心脚下的青苔。”
又走了个把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椭圆形的山谷像世外桃源。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一阵低沉的哞叫就让所有人汗毛倒竖。秦大山猛地抬手，众人连滚带爬躲到岩石后。
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一群野牛正在悠闲地吃草。
永安扒着石缝，倒抽一口凉气。乖乖，几十头野牛正在吃草，个头比家里的黄牛大上一圈，那牛牛毛比家养的牛毛长，庞大牛角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几头小牛犊在母牛腿间蹭来蹭去，看着憨憨的，但成年公牛那结实的肌肉群，看得人心里发慌。
永平只觉得腿肚子一直摇摆，他见过野猪的凶悍，但眼前这群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迫感是完全不同的。
那公牛偶尔抬头，眼神冷漠地扫过四周，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永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咽口唾沫都觉得声音太大，生怕一点微响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娘呀……这下发财了……”永平的声音带着颤，手心全是汗，“这一头够吃多久啊！”
秦大山眯着眼，死死盯住牛群：“好东西？那也是要命的东西。瞧见那牛角没？捅一下就能给你开个窟窿。咱们这点人不够看，撤！”
几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直到退出山谷，钻进密林，才敢大口喘气。
二柱抹了一把冷汗，声音还在发飘：“我的亲娘哎，刚才那大公牛往这边瞅的时候，我差点尿裤子！那眼神……跟阎王似的。”
另一个汉子拍拍胸口点着头，感觉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回去一说，整个山谷炸了锅。兴奋归兴奋，但担忧更多人更多。
“那玩意儿真能抓？别肉没吃到，把命搭进去！”二柱撸起袖子，露出上次被野猪獠牙划拉的疤，一想起来还是一头冷汗。
他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不少人心头一凉。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想象自家男人被牛角挑穿肠肚的血腥场面，脸色发白，紧紧攥住了孩子的胳膊。
一切准备就绪后，村民们躲到不远处的树林里等待。第一天，野牛群并没有出现，大家耐着性子守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悄悄撤回。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众人就又赶到了山谷。这次他们运气不错，临近中午时，一阵沉重的蹄声传来。
那头最大、角最弯的公牛打头，它异常警觉，在围栏外徘徊了很久，喷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趴在树林里的村民，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永平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滑得几乎抓不住身边的草茎。
终于，它没能抵抗住鲜嫩青草的诱惑，低头走了进去。随后，四头牛（三头母牛，一头半大的牛犊）也跟着踏入陷阱。
“拉！”秦大山一声令下！
闸门轰然落下！受惊的野牛顿时发了狂，尤其是那头公牛，红着眼睛，低着头，用那对可怕的犄角疯狂撞击围栏！“咚！咚！咚！”
那声音不像是撞在木头上，倒像是撞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围栏剧烈震颤，站在近处的人能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晃动。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不知是谁带着喊了一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个小孩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往外看。
孩子们早已没了看热闹的兴奋，小脸煞白地躲在大人身后，死死抓着父母的衣角。
秦大山大声喊道：“小心别让它们受伤太严重了！再给它们送点青草和水！”大家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拿着锄头往陷阱里填土，有的则抱着青草和水囊，小心翼翼地递到围栏边。
接下来的几天，野牛们时不时还会暴怒冲撞。村民们轮流守夜，喂水添草，小心翼翼。
直到某天早上，人们发现，那头公牛虽然依旧眼神警惕，但撞击的频率明显少了，开始低头啃食扔进来的草。
这天，当二柱抱着一捆新鲜的青草靠近围栏时，那头最大的公牛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喷出一股粗气，却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暴躁地冲过来。它犹豫了一下，竟低头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眼前的草。
“它……它吃了！它没撞我！”二柱愣在原地，几秒后，猛地回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声音都变了调，“大山哥！它吃了！它吃我给的草了！”
这一声呼喊，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心头紧绷的锁。
压抑了许久的恐惧、担忧和疲惫，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村长用粗糙的手掌抹着眼角，嘴里喃喃念叨着：“成了……真成了……老天爷保佑啊！”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欢呼声像春雷一样炸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那不仅仅是为得到了几头牛，更是为他们在绝境中，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真正征服了这片山林带来的第一次厚礼。
村子让村民们在围栏外又搭建了几个棚子，专门用来存放草料和清理粪便，还制定了轮流喂食的制度，确保野牛能得到妥善照料。
这天清晨，村长和阿爷带着几个老人来到围栏边，看着里面悠闲吃草的野牛村长，笑着说：“这些野牛的野性算是磨掉了一点。等彻底驯服了，咱村，每家每户就都有牛了。”
阿爷说道：“这些野牛可是咱们的宝贝，等它们彻底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以后咱在山谷开荒耕地就不用愁咯。”
人们指着圈里的牛，已经开始兴奋地盘算开来：“你看那头母牛，膀大腰圆，肯定是把好手！”
“那头小牛犊，好好养大，就是咱家以后的指望了！” 孩子们也恢复了活泼，模仿着牛叫。秦大山则站在不远处，望着野牛群原来活动的方向，心里盘算着：等过段时间，再带着人去看看，争取再捕捉几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