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远处的如风,心中已经有些许思量。
奕愧这人,手段是不少。
身处自家地盘,借地利之便,能发挥出的实力远不止金丹初期那么简单。
只是奕愧,好像是很惧怕这陈根生。
再看陈根生,面对这遮天蔽日的攻势,脸上依旧镇定自若,道心似是坚如磐石。
那副姿态,恍若即便真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也毫无悔意。
如风在心里暗自腹诽。
师尊座下,怎么尽是些不成器的歪瓜裂枣?
嫌恶之意悄然爬上心头。
奕愧终日与尸身纠缠的疯癫模样,看得他反胃不已。
而陈根生这般将人命视作草芥的魔头,如今更把自己炼成了尸傀,这般存在,留着只会酿成天大祸患。
替师尊清理门户,也省得自己日后看着心烦。
如风拿定了主意,闲庭信步走了出来。
那张国字脸,瞧着比地里的老农还老实巴交。
可他一开口,整片天地,仿佛有一种奇妙法则。
“此地是我家,你们停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真的一样。
正要拍下的土石巨手,骤然凝固在半空,距离陈根生的头顶,不过三尺。
如风继续开口说道。
“你两在这打斗,需要给我跪下磕头。”
话音落下,无法抗拒的意志降临在奕愧和陈根生身上。
一种被强行写入这方天地的规则降临。
就如同太阳必须东升西落,河水必须向下奔流,见到如风就必须下跪。
奕愧双膝一软,想都没想磕得尘土飞扬。
另一边,陈根生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开始弯曲。
眼看就要和奕愧一样,五体投地。
“嗯?”
陈根生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
有人在我面前撒谎?
他这一辈子,坑蒙拐骗,谎话张口就来。
从丹市一路骗到青州骗到了海岬渔村,骗过了李蝉,骗过了明珠,这人最夸张的是甚至连自己都骗。
要论撒谎的道行,他称第二,青州谁敢称第一?
撒谎是刻在他心头的本领,日常几乎是张口就来,正与如风的谎言道则发生了冲突。
陈根生莫名站得笔直,反而与那满脸错愕的如风,四目相对,脸色怪异。
如风只觉得不妙。
眼前这师弟,凭自身某种性格特质,抗住了他的谎言道则,仿佛秋风吹过落叶一般。
三十六道则,皆是天道所铸之笼,谎言道更是其中佼佼者。
以心为根基,以言语为利刃,可扭曲眼前现实,能定义所谓真实。
若非对方修有克制自己的问道则,或是情道这类同样摆弄人心的道则,断无可能如此轻易挣脱。
但陈根生身上,没有问道的拷问意味,更不见情道的纠葛气息。
只透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骗子味儿。
猪狗尚且分品种、别血脉,只是若要将修士的撒谎程度划出稀疏薄厚的界限。
那陈根生,便是毫无掺假的纯种撒谎精。
如风好像在看一件超出了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
“有点意思。”
他抬起手,一柄通体洁白,润泽如玉的戒尺凭空浮现,悬于他的掌心。
戒尺之上,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仿佛是教书先生惩戒顽劣学童的圣物。
这便是他的本命真宝,名曰真言戒尺。
它可将他所吐之谎,化作让人无从怀疑细思的真意。
“根生师弟,你我同门一场,师兄也不愿伤你。”
他话锋一转,手中的真言戒尺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
“放下抵抗,你不会有事的。”
“因为我乃是你此生最爱之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真言戒尺光芒大作。
?
“呕……”
陈根生居然干呕了一声。
紧接着他勃然大怒,杀意滋生,一根手指直指向如风。
“我陈根生今日虽不敌你,可待我修成金丹之时,必然第一个回来宰了你这不知廉耻的畜生!”
如风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铁黑。
“你找死?”
陈根生朝一旁满脸迷糊的奕愧招了招手。
“师兄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眼前这位如风师兄,他是师尊座下最恶心的人,独一份恶心的龙阳之好。”
这话一出,奕愧愣住了。
如风显然没料到陈根生会说出这般混账话来。
陈根生再痛心疾首往下说。
“你往后行事时,千万,千万要记着让你尸傀护好你的后庭。”
“特别是你那几个宝贝弟弟,个个身强体健,正是他最喜之模样。”
奕愧的表情变得精彩纷呈,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离如风远了一些。
“还有。”
陈根生话锋陡转,指向如风,面上满是遭冤之悲愤。
“此人修何等道则,你方才看清?”
“那两口肉棺,实是他唆我去偷!”
“你以为我愿为窃盗之事?我陈根生为他所欺,为其谎言道则惑乱心智耳!”
“他令我往偷棺,自身却隐于后,待我与你斗至两败俱伤,便出来坐收渔利!届时棺归他,功归他,所有黑锅,独我一人背负!”
陈根生越说越激,至末了,竟似骤得惊天真相般幡然醒悟。
“师弟,清醒些!你我皆不过是他棋盘上之棋子耳!”
此番言语,说得情真意切,闻者动容。
奕愧听罢,彻底懵在当场。
“你……你血口喷人!”
如风气得浑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