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脉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窥伺感。
篝火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方圆数丈的黑暗，却更衬得远方林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扑来。火焰摇曳的光影，映照着一张张表情各异、却同样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
林霄盘膝坐在火堆旁，脸色比锅底还黑，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仿佛在思考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冒险的，是来参加一档名为《仙界奇葩说》的野外求生特别版，并且还是被强制绑定的那种。
旁边，清虚子道士正哭丧着脸，借着火光，哆哆嗦嗦、一笔一划地在一张皱巴巴的黄符纸上绘制着【驱妖符】。
他每画一笔，都要抬头小心翼翼地瞅一眼林霄的脸色，嘴里还碎碎念着：“……笔走中宫，力透纸背，心诚则灵……道友你看这一笔，可还端正？饱满否？符合《基本法》第三章第五条第……哎哟！”一个分神，笔画歪了毫米。
【叮！检测到符箓绘制出现偏差！不符合甲方（林霄）高标准要求！扣减满意度0.5%！请宿主端正态度，精益求精！】
清虚子：“……”（内心咆哮：系统爸爸！毫米啊！毫米！妖兽打架还在乎这个？！）
另一边，乌鸦精鸦辩则如同一个尽职尽责（被逼无奈）的智能噪音监测仪，站在一根低矮的树枝上，绿豆眼死死盯着林霄，尖喙不时开合，发出极其压抑的、只有气音的“嘎……”，然后立刻自我审查：“……分贝值15，未超标……嘎（气音）！预警：东北方向三十丈外，有夜行鼠妖交配求偶声，频率偏高，但距离尚远，暂未构成噪音污染……嘎（超小声）！”
【叮！实时监测中…宿主鸦辩当前表现良好，未触发禁言条件。请继续保持，争取100%预警准确率！】
鸦辩：“……”（鸟脸麻木，只想一头撞进火堆里结束这屈辱的鸟生。）
凌清雪坐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擦拭着那柄冰晶长剑，清冷的眸光偶尔扫过这诡异又滑稽的一幕，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在努力维持着内心世界的冰封状态，以免被这群活宝带偏。
这，就是林霄此刻的“临时团队”。
甩又甩不掉（系统绑定debuff），打又不能打（好歹是“免费”劳动力），骂……骂了也没用（那俩货比他还委屈）。除了捏着鼻子认了，还能咋办？
“唉……”林霄第一百零八次叹气，感觉自己的社死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回升（被这俩货的奇葩行为持续贡献），而【麻烦吸引体质+50%】的debuff更是如同诅咒，让他看哪都觉得有妖兽要扑过来。
“道友何故叹气？”清虚子立刻抬头，一脸关切（主要怕甲方心情不好扣满意度），“可是对这驱妖符的灵力导流结构有更高要求？贫道这里还有一套《符文流体力学优化方案》可选，只是耗时稍长，需加……呃……免费！免费升级！”他看到林霄杀人的眼神，立马改口。
“嘎！叹气分贝值45！轻微超标！建议道友内心默叹，以减少对环境及他人（特指本仙）的心理影响！根据《噪音防治草案》第……”鸦辩立刻跟上。
“闭嘴！”林霄和清虚子异口同声地吼道。
鸦辩：“……嘎（气音）。”委屈巴巴地缩了缩脖子。
凌清雪默默地将剑归鞘，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瞬间让所有杂音消失。她目光投向黑暗的密林深处，眉头微蹙：“有东西靠近了。很多。气息……很杂乱。”
气氛瞬间紧绷！
林霄三人立刻跳起，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清虚子手忙脚乱地收起画了一半的符，鸦辩扑棱着翅膀飞高侦查）。
沙沙沙……窸窸窣窣……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包围过来！
“是……是腐骨狼群？！”清虚子声音发颤，掏出一把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桃木剑，“这玩意记仇得很！肯定是白天那头熊的小弟来找场子了！”
“不止！”凌清雪眼神锐利，“还有别的东西！气息更古怪！”
话音未落，第一道黑影猛地从黑暗中扑出！
正是一头体型瘦削、皮毛脱落大半、露出森森白骨的腐骨妖狼！但它那双眼睛，却并非狼族常见的幽绿或猩红，而是……一种极其不祥的、翻滚着浑浊黑气的空洞！
它的动作也极其诡异，并非狼类标准的扑击撕咬，而是身体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仿佛提线木偶般的姿势，四肢并用、同手同脚地猛冲过来，张开的口中滴落的不是涎水，而是冒着泡的、粘稠的黑色液体！
“什么鬼东西？！”林霄头皮发炸，这画风不对啊！
还不等他反应，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出！
腐骨妖狼、影豹、毒箭豪猪、甚至还有几条粗壮的妖蟒…种类杂乱，但无一例外，它们的眼睛都变成了那种翻滚着黑气的空洞！
它们的动作全都扭曲、僵硬、不协调，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操控着，攻击方式更是乱七八糟，有的用头撞，有的用尾巴胡乱抽打，有的甚至…在原地疯狂转圈？！
更让人心悸的是，这些妖兽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冰冷、混乱、带着一种强行扭曲生命本能的“不自然感”！
“是……是那种力量！”林霄失声惊呼，瞬间想起了流云仙坊那些哭嚎的包子、乱跑的烤鸭！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那种蛮横地覆盖原有意识、强行赋予混乱规则的内核，何其相似？！
黑暗料理界？！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万妖山脉深处了？！他们在用妖兽做实验？！
“小心！不要被它们碰到或者那些黑液溅到！”凌清雪娇叱一声，剑光暴涨，如同冷月绽开，精准地将最先扑来的几头怪异妖兽斩飞出去！
剑锋过处，那些妖兽伤口处竟冒出滋滋的黑烟，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清虚子吓得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地扔出几张驱妖符。符箓光芒亮起，对那些怪异妖兽竟然效果甚微，只是让它们的动作稍微迟滞了一下，仿佛它们体内的“妖气”已经被那种黑暗力量污染替代了！
“嘎！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鸦辩在空中焦急地盘旋，“这些家伙的逻辑混乱！攻击意图无法分析！行为模式不符合《妖兽图鉴》任何记载！杠点都找不到！系统快分析啊！”
【叮！【杠精系统】分析中…目标行为逻辑错误率98.7%！存在严重“悖论”及“规则冲突”！建议宿主：暂避锋芒！或寻找逻辑漏洞（如果存在的话）！】
鸦辩：“……嘎！”（这怎么杠？！跟疯子怎么讲道理？！）
林霄也是心头剧震，这些被污染的妖兽，个体实力或许不强，但那种完全混乱、无法预测的攻击方式和悍不畏死（或者说根本没有“畏”的概念） 的疯狂，让人极其难受！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更麻烦的是，他注意到，这些妖兽的攻击，似乎…隐隐有针对他这边汇聚的趋势！
【麻烦吸引体质+50%】！debuff生效了！连疯了的妖兽都优先找他？！
“结阵！向东南方向突围！”凌清雪当机立断，剑光舞得密不透风，暂时清出一小片区域。
清虚子咬牙掏出一把看起来珍藏已久的【一次性闪光震撼符】（可能致盲友军），准备拼命。
鸦辩则开始尝试进行“精神污染”攻击：“嘎！你们这样打架不符合力学原理！扭矩不足！角动量守恒了吗？！嘎！屁股撅那么高重心不稳！差评！”
然而，就在混乱的战局中，林霄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更远处的黑暗林间，似乎站着几道更加诡异的身影！
它们并非妖兽，而是……人形！
身形模糊，笼罩在宽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袍之中，脸上带着空白的面具，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如同冷漠的观众，注视着这场混乱的杀戮。
它们的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也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极致的虚无和冰冷。
仿佛……它们本身就是“规则”的具象化，是来“清理”或者“观察”这场实验的！
林霄的血液瞬间冰凉！
那些是什么东西？！打假联盟？黑暗料理界？还是……系统提到的“清洁程序”？！
“那边！”林霄嘶声喊道，指向那些人影的方向。
凌清雪和清虚子顺势望去，也是脸色骤变！
“无量天尊！那又是什么鬼？！”清虚子声音都变调了。
凌清雪眸光冰冷至极：“……走！”
她不再犹豫，剑势猛然一变，变得更加凌厉决绝，甚至不惜消耗本源，冰蓝色的剑芒如同风暴般席卷，硬生生在疯狂的兽潮中撕开一道口子！
“跟上！”她低喝一声，率先朝着东南方向疾冲而去！
林霄、清虚子、鸦辩哪里还敢停留，拼尽全力跟上！
那些黑袍面具人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空白的面具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他们逃离的背影。
直到冲出很远，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混乱嘶吼声和冰冷注视感才逐渐消失。
四人（一人一鸟一道一仙子）躲在一处狭窄的山缝里，个个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
“刚……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清虚子声音还在发抖，“那些妖兽……还有那些穿黑衣服的……贫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东西！”
鸦辩羽毛凌乱，惊疑不定：“嘎！逻辑死机！无法理解！系统表示数据库需要更新！”
凌清雪沉默地检查着剑锋上被黑液腐蚀出的细微痕迹，脸色无比凝重：“那种力量……污染的范围和程度，远超预料。这万妖山脉深处，恐怕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变故。”
林霄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黑暗料理界……或者类似的存在，他们的“实验”已经不仅仅是制造一些精神污染料理了！他们开始在活生生的妖兽身上，甚至可能是在……环境规则上动手脚了！
那些黑袍面具人，更是让他联想到了系统提示中的“清洁程序”或者“观测者”！
这条路，越往前走，水深得越是让人窒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标注着暗红标记的兽皮地图。
星图坐标指引的方向……似乎就在这片被污染区域的更深处……
前途，一片黑暗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