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乐章演奏到最高潮,司仪拖长了声音,正要高喊“礼成——”。
东川王刘琰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殿外。
李晨一身大红吉服,身姿挺拔,面色平静,仿佛完全沉浸在娶得娇妻的喜悦之中,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就在这气氛最热烈、人心最松懈的刹那——
“杀——!”
凄厉的喊杀声如同骤然而起的风暴,猛地从王府外围,乃至更远处的城门方向传来!
那声音混杂着蛮族特有的、意义不明的嘶吼,兵刃撞击的锐响,以及百姓惊恐的尖叫,撕裂了喜庆的假象!
殿内顿时大乱!
宾客们惊慌失措,杯盘落地碎裂声、女眷的尖叫声、桌椅碰撞声混成一片。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婚礼现场,眨眼间成了混乱的漩涡。
“怎么回事?!”
“是蛮子!蛮子杀进城了!”
“快跑啊!”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东川王刘琰,听到这喊杀声,尤其是夹杂其中的蛮族嘶吼,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晨,却见这位新郎官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只是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远处的动静,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隐藏在宾客中的王妃杨氏,眼中却闪过一丝狂喜与狠厉!
时机到了!
“保护王爷!平乱!快平乱!”杨氏猛地站起身,声音尖利,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惊慌,对着殿外她早已安排好的人手厉声喝道,“有刺客!定是那北地李晨引来的蛮子!快,护驾!诛杀叛贼!”
她这命令含糊其辞,看似是平乱护驾,实则暗藏杀机。
殿内外那些被她收买或控制的侍卫、以及混入的大王子死士,闻令而动,却并非冲向殿外抵御蛮族,反而挥舞着兵刃,向着殿内参加婚礼的宾客,尤其是东川王刘琰和李晨的方向扑杀过来!真正的目标,不言而喻!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刘琰又惊又怒,看着那些明晃晃指向自己的刀剑,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杀局。
他身边几个忠心的侍卫试图抵挡,瞬间便被潮水般涌来的叛军淹没。
混乱中,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精准地没入了刘琰的胸膛!
这位东川王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与不甘,身体缓缓软倒下去,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华丽的王袍。
“王爷!”
“父王!”
被侍女护着、盖头早已掀开的明月和明珠,看到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冲过去,却被混乱的人群和刀光阻挡。
而作为主要目标之一的李晨,在叛军扑来的瞬间,便被风狼和几名扮作宾客的亲卫死死护住,且战且退,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和殿柱之后,不知所踪。
整个阆中城彻底陷入了混乱。
蛮族在城内四处放火抢劫,与仓促应战的守军厮杀。
王府内,王妃和大王子的人马以“平叛”为名,疯狂攻击着一切非己方势力,尤其是搜索着李晨及其部下的踪迹;普通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如同无头苍蝇。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中,几股关键的力量,却呈现出诡异的静止。
李晨带入城中的百余名精锐,在最初的混乱后,并未如同无头苍蝇般寻找主公,反而在风狼事先的安排下,迅速占据了王府内几处易于防守的制高点和要道,结成小型战阵,冷眼看着下方的厮杀,仿佛在等待什么命令。
潜伏在城外山林中的赵铁兰和她带领的山地好手,如同石雕般隐匿在阴影里,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那些正在攀爬城墙或从被破坏的城门涌入的蛮族,以及更远处那支正在逼近的、打着大王子旗号的三千精锐,手中的连弩和腰间的手掷雷早已准备就绪,却引而不发。
而本该负责城防的老将军王坚,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幕后冷静地操控着这一切,任由台前的演员尽情表演。
王妃杨氏在亲信的保护下,退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高楼。
看着下方自己一手制造的混乱,尤其是看到刘琰倒地不起,李晨“失踪”,她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大局已定!
她立刻命人传出消息,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恶毒的指控:“王爷!王爷被那北地恶贼李晨害死了!是李晨勾结蛮族,引狼入室,意图谋夺我东川基业!众将士听令,诛杀李晨及其党羽,为王爷报仇!”
这番指控通过她的心腹迅速在混乱的城中传播。
然而,这番说辞,别说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阆中城里稍微有点头脑的文武官员和将领,听了都觉得荒谬至极,漏洞百出!
一个新郎官,在自己的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勾结远在山里的蛮族,杀害自己的岳父,谋夺一个暂时还无法完全掌控的基业?
这人脑子是有多大的坑,才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自绝于天下的蠢事?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清楚,这分明是王妃和大王子联手做的局,栽赃陷害!
只是此刻刀兵在手,局势混乱,无人敢站出来质疑罢了。
消息通过飞鸽,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雪川听雪庐。
白狐晏殊看着密报上简短的描述——“婚礼乱,刘琰殁,王妃诬李晨,李晨匿,其部未动,赵部未动,王坚未现。”
他轻轻放下纸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知是惋惜还是果然如此的神情。
“蠢妇误国,自寻死路。”晏殊低声评价了一句,随即目光变得悠远,“经此一役,这蜀地……无论表面归属何人,实质上,都已有李晨的一份了。不,或许不止一份……郭奉孝,你这主公,当真是给了天下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隐藏在混乱之下的雷霆,即将以摧枯拉朽之势,改变整个蜀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