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阵心，身体还在发烫。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骨头缝里像是塞了烧红的铁丝，一动就疼。他没管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来吧。
那股气息又靠近了。
不是从外面，是从他身体深处浮上来的。凉的，带着一点腥气，像深水里的鱼贴着皮肤游。他知道是蛟魂。
上次打完主宰的投影，这东西就开始动了。当时它只是试探，现在不一样。它要进来。
第一缕魂力钻进识海的时候，苏逸整个人抖了一下。冷得像被冰水浇头，下一秒又热起来，胸口像有火在烧。冷热来回冲，经脉胀得快要炸开。
他咬住牙，没出声。
这种感觉他知道，洗髓。以前吞妖核的时候也这样，但没这么狠。这次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拆了重装。
九鼎在他体内乱震。融兵、御兽、焚元……一个个轮着亮。尤其是御兽鼎，突然自己跳出来，光比平时亮三倍。
“成了？”他心里一动。
可还没等他反应，肋骨处猛地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脊椎。痛得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
抬头看天。
星位又变了。
北极星偏了半寸，北斗第三颗星暗了一瞬。这不是自然现象。主宰又要来了。
开龙渊鼎在这时候猛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老熟人。苏逸立刻察觉不对劲——这鼎平时最安静，现在却躁动得厉害，像是想回应天上那个东西。
不能乱。
他闭眼，把注意力拉回体内。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蛟魂接进来。外面的事再大，也得等里面稳了再说。
“来。”他在心里说，“别磨蹭。”
这一句话像是个信号。
蛟魂动了。
整股魂力一下子涌上来，顺着经脉往识海冲。所过之处，皮下泛起青黑色纹路，像树根一样蔓延。骨头咔咔响，像是被重新拼过。
疼得他额头全是汗。
但他没躲。他知道这时候退一步，以后可能再也接不住这股力量。
御兽鼎越来越亮，几乎压过了其他八鼎。原来这鼎一直没真正激活，就是因为缺了蛟魂这个引子。它不是用来控制野兽的，是用来连通古老生灵的。
就在魂力即将完全融入的一刻，胸口突然一紧。
开龙渊鼎又震了，而且这次是冲着天上那道裂口去的。苏逸感觉到一股拉力，像是有人在用这尊鼎当钥匙，想打开更大的门。
“想借我的手做事？”他冷笑，“没门。”
他强行压住开龙渊鼎的波动，转而催动焚元鼎，把神魂温度提上去一点。太冷会冻僵意识，太热会烧坏经络，现在这个度刚好能撑住。
蛟魂的最后一段进了识海。
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画面直接冲进来。
一片漆黑的大海，底下有山脉起伏。海面上漂着碎石，全是青铜色的残片，上面刻着和他体内一样的鼎纹。远处一座巨塔沉在水底，塔顶缠着一条巨大的蛟，鳞片已经脱落大半，尾巴断了一截。
那蛟睁着眼，盯着天空。
一道裂缝正在合拢，里面有无数手伸出来，全都被斩断了。血染红了海水。
然后是声音。
不是听到的，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
“守不住了……但还得守。”
“血脉断了，意识散了，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就不能停。”
画面碎了。
苏逸喘了口气，发现自己还站着，但两条腿已经湿透，全是汗。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发抖。
可脑子清楚了。
刚才那些不是幻觉，是记忆。蛟族最后的日子。它们不是被灭的，是自己把自己钉在龙渊底下的。为了封住某个东西。
而他体内的九鼎，和那座塔，是一套系统的两半。
“所以你不是我的工具。”他低声说，“你是……一起守的人。”
话音刚落，识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很轻，像风吹过铜铃。
“不是继承，是共生。不是奴役，是守护。”
苏逸愣了一下。
这声音不像外来的，倒像是从他自己心里长出来的。但又不是他的想法。
“你醒了？”他问。
“一直在。只是你听不见。”
“现在能听见了？”
“因为你不再只想变强了。你开始想护住什么。”
苏逸没说话。
他是想赢主宰，但不只是为了赢。陈梦瑶站在高台上的样子，李若琳低头调设备的手，学院里那些人默默列队的身影……他不想让他们死。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再是单纯的容器了。
九鼎缓缓转了起来。
这一次节奏不一样了。以前是轮着出力，像机器齿轮咬合。现在有了新的回路——镇魂鼎和御兽鼎连在一起，形成一个环，其他七鼎围着这个环运转。
力量还是那些力量，但用法变了。
以前是吞，现在是稳。
以前是破，现在是守。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微光流动，不是雷，也不是火，是一种沉甸甸的青铜色。抬脚踩地，地面没裂，但周围三米内的符文全都亮了一下，像是被唤醒了。
这就是守护之力？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是让该在的东西留在原地。
头顶的天裂更深了。
那道符文不再是投影，而是实实在在刻在虚空里，一圈圈旋转，像是某种启动程序。压迫感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要用力。
主宰这次不是派分身。
它是要下来。
苏逸知道现在状态很差。断因果鼎还在休眠，开龙渊鼎不稳定，焚元鼎只剩三成力。他最多能用三尊鼎打架。
可他没动。
站得比刚才更稳。
蛟魂的声音又来了。
“与你同在。”
他点点头。
不用回头找，也不用确认，他就知道这股力量是真的在。不在外面，不在体内，而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绑在一起了。
天上的符文转得更快了。
裂口扩大，边缘开始剥落黑色碎片，像纸烧完后的灰。一只手指露了出来，纯白，没有血肉，像是由光凝成的。
这只手不会直接抓他。
它要先碰阵。
只要触碰到封印核心，整个系统就会反向运行，把苏逸变成通道。上次是设伏，这次是强占。
苏逸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
御兽鼎亮了，镇魂鼎跟着亮，融兵鼎也缓缓升起微光。三鼎并列，形成一个三角阵，在他头顶投出虚影。
不是最强的姿态，但足够拦一下。
他不需要赢太久，只要争取时间。
等另外六鼎恢复，等身体适应这股新力，等……
天上那只手突然停住。
不是因为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它慢慢转向苏逸的脸，隔着几千米的虚空，像是在打量。
然后，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阵心。
不是攻击，是压制。
一股无形的压力砸下来，地面发出呻吟，裂缝从四面八方爬向中心。苏逸脚下的石板开始塌陷。
他站着没动。
三尊鼎的光撑住上方空间，像撑起一把伞。
骨头又开始疼了，这次是从里往外胀。蛟魂的力量在和九鼎彻底融合，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青铜光泽的液体。
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
那里有个位置空了很久。
现在填上了。
不是多了一股力，是少了一种孤独。
天上的手再次动了。
这一次，整条手臂都探了下来。白色光芒中隐约能看到符文流转，每一个都在吞噬周围的光线。
苏逸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会更难。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双手缓缓抬起，三鼎之光凝聚成一道横贯天地的屏障，直迎那只手撞去。
手掌离屏障只剩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