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膝盖还压着地面，掌心的电光像没关掉的开关，一闪一亮。他没抬头，但能感觉到空气里那股黑气还没散干净。它在动，贴着地面向阵基爬，像是要钻进裂缝重新点燃什么。
他右手猛地往下一按，掌雷劫鼎的残力顺着胳膊冲下去，在地面炸开一圈电弧。黑气被掀起来，扭了几下，又往下缩。
“还想跑？”苏逸低声道。
他慢慢站起来，腿有点抖，但站住了。胸口那第九鼎还在发烫，前八鼎也开始跟着震，像是九口锅在他身体里同时烧开。他闭眼，意识沉进去，把九尊青铜鼎的位置一个个校准。不是为了再打一轮，而是怕刚才那一击没斩干净。
他知道那种东西——哪怕只剩一丝线，也能连回老巢。
果然，眼角余光扫到空中残留的灰烬，正缓缓聚成一道扭曲的波纹。不像字，也不像图像，就是一股劲儿，往天上飘。
苏逸抬手，五指张开，断因果鼎应声而动。血脉深处浮出一道灰金纹路，顺着经脉爬到指尖。他对着那波纹一抓，像扯断一根电线。
“啪！”
声音不大，可整个操场都跟着晃了一下。那股波动当场碎了，化作细沙似的颗粒洒下来，落地就没了。
空中的人形轮廓开始崩解，边缘一块块脱落，像旧墙皮。但它还没死透，最后一点凝聚的核心猛地转向苏逸，眼窝里的灰烬火光暴涨。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直接钻进脑子。带着刺，像有人拿铁钉敲你后脑勺。
苏逸笑了。笑得不重，嘴角往上扯了一下，然后迎着那团快散的黑影喊回去：“我们等着。”
话音落，他双手结印，双臂一展。
九尊青铜鼎的虚影全出来了，围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不是为了吓谁，是为了确认——有没有漏网之线？有没有藏在时间缝里的因果钩子？
没有。
最后一片黑雾炸开，风一吹，彻底没了。
四周静了。
刚才那场打斗留下的坑还在冒烟，能量塔歪着身子，防护罩缺了个角。学生们原本在欢呼，现在也都停了，一个个抬头看天，又看看苏逸。
没人说话。
苏逸也没动。他站在原地，手垂在身侧，掌心还有一点微弱的电流跳动。他没去管，只是盯着刚才投影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了。
可他知道不对劲。
刚才那一声“代价”，不是威胁，是信号。就像摔门之前最后吼一句，其实是告诉屋里的人——我记住了。
而且，这口气太熟了。
上一次这么怒的，是他把龙渊第一道封印焊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修车的，靠捡废品过日子，结果莫名其妙觉醒了《九鼎吞天诀》，顺手就把一个想撕开空间裂缝的异能者给吞了。
对方临死前也是这句话。
“你会后悔的。”
后来呢？后来来了三个，都被他炖了当补药。
但这回不一样。这次的怒意穿过了维度，不只是情绪，是规则层面的震荡。他体内的焚元鼎微微发颤，像是闻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皮肤下有细微的纹路一闪而过，不是鼎纹，更像裂痕。很快就消失了。
他没声张。
背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他知道是谁都没来。陈梦瑶和李若琳还在处理战后的事，一个在抢修阵眼，一个在清数据流。这片区域只有他一个人站着。
他不想让人靠近。
刚才那一击看着漂亮，其实伤得不轻。掌雷劫鼎用得太猛，差点烧穿识海。现在每呼吸一次，喉咙后面都有股铁锈味，但他咽下去了。
不能倒。
也不能软。
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对准虚空某点，轻轻划了一下。
一道极细的雷光射出去，打在空气中，像切豆腐一样开了条缝。缝里闪了半秒黑光，随即合拢。
“果然是假退。”他自言自语。
主宰根本没打算撤。这一败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松一口气，让学院上下以为赢了，然后——
他猛地回头。
远处教学楼顶的监测仪闪了红光。三下短，两下长。
李若琳设的警报代码：**异常频率回归**。
他眯起眼。
那股被他斩断的因果链，居然在重新接上。不是从外面连过来的，是从**内部**长出来的。就像割了一刀，伤口没愈合，反而从肉里钻出根藤蔓。
他立刻调出体内鼎纹状态。镇魂鼎稳着，融兵鼎休眠，御兽鼎无反应……一切正常。
可当他看到窃运鼎时，眉头皱了起来。
那尊鼎的纹路边缘，有一小块颜色变了，偏暗，像是沾了油污。
他试着用意识擦掉，擦不动。
“有意思。”他说。
原来不是攻击失败，是攻击成功了才被种上的。主宰知道自己挡不住雷劫加主炮的合击，所以干脆让投影被打散，在消亡瞬间把一段污染程序塞进了他的能力通道。
典型的反向植入。
普通人中了这种招，可能几天后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力量，或者某天夜里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自动结印。
但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吃系统长大的。
苏逸盘膝坐下，不是因为累，是为了稳住节奏。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窃运鼎上，一点点剥离那层暗色。过程很慢，像刮鱼鳞，稍用力就会伤到本源。
十分钟过去，那块污迹缩小了一圈。
忽然，胸口一紧。
像是有人隔着衣服捏住了他的心脏。
他睁开眼，发现天阴了。
不是云遮的，是整个天空像蒙了层膜，阳光变得浑浊。操场上刚站起来的学生又蹲下了，有人捂着头，说耳朵疼。
苏逸抬头。
空中没有影子，也没有声音。
但他在自己血液里听到了一声咆哮。
很低，很远，可每一个字都砸在骨头上。
“——毁。”
只有一个字。
可他知道是谁说的。
那个从来不出面、只靠投影发号施令的存在，第一次动了真火。
苏逸抹了把脸，站起身。
他没去看监控台，也没喊人。他走到召唤阵中心，一脚踩在主阵眼上。
脚底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
他低声说：“来啊。”
远处，技术室的灯忽然全灭了。
下一秒，又全亮起来，比之前更亮。
李若琳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能源反灌！所有单位注意——”
苏逸抬起手，掌心朝上。
一道拇指粗的雷光从指尖窜出，笔直射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