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灰白，队伍踩着残夜走出林子。苏逸走在最后，肩上还搭着一名腿受伤的学生。那人脚踝肿得发亮，走路一瘸一拐，但咬着牙没喊疼。
学院大门就在前方，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车顶蓝光还在闪，支援的人已经到了。可苏逸没停下，只抬手冲他们挥了下，带着队伍直接进了校门。
“关外围警戒。”他声音有点哑，“开医疗通道，伤员先送临时病房。”
几个老师立刻去安排。有人推来担架，把伤重的接过去。苏逸松开肩膀上的学生，顺手扶了下墙才站稳。他额角有道擦伤，血干了，混着灰蹭在脸上。
陈梦瑶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医药箱。“你这算轻伤？”她拧开一瓶药水，“别站着装英雄了，坐下。”
苏逸没推辞，靠着墙坐了下去。陈梦瑶蹲下给他清理伤口，棉签沾了药水碰上去，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其他人怎么样？”他问。
“都安置了。”她说，“轻伤的自己走回去，重伤的进了观察室。食堂开了火，热汤面已经在煮。”
苏逸点了下头。“等会开个会，所有人能来的都来。不强制，但最好到场。”
陈梦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反思？”
“嗯。赢了也得看哪块差点出事。”
她没再说话，贴好纱布，合上药箱。“我一会儿叫人通知。”
天完全亮了。阳光照进训练场，昨天这里还是封锁区，现在学生三三两两走过，有的在拉伸，有的坐在台阶上啃包子。空气里飘着粥香和烧焦的味道——那是昨晚据点爆炸后吹来的烟味，还没散干净。
会议室在教学楼三楼。长桌两边坐满了人，有老师也有学生。苏逸坐在主位，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画了几行简图。
“先说结果。”他开口，“据点炸了，设备毁了，资料传出去了。任务完成。”
底下有人松了口气。
“但过程有问题。”他继续说，“我们被困在阵里的时候，没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信息断了。等我破阵出来，才知道你们被压着打。”
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举手。“我当时想用通讯器联系您，但信号被干扰了。我们试了三个频段都不通。”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苏逸记了一笔，“没有备用联络方式。一旦主系统失效，指挥链就断了。”
另一个学生站起来：“还有协同。反击的时候，左边冲得太快，右边没跟上，差点被包抄。要不是您熔了那批武器，我们可能又被压回去。”
“我也发现了。”苏逸点头，“小队之间缺乏统一节奏。谁该掩护，谁该推进，没明确分工。”
“要不设个通讯员？”有人提议，“专门跑信息，不参与正面战斗。”
“可以考虑。”苏逸写下来，“另外，夜间对抗演练要加强。这次敌人撤退选的是林间暗路，我们追进去才发现地形复杂。要是平时练过这种环境，不会耽误那十分钟。”
讨论慢慢热起来。
“我觉得个人实力也得提。”一个老学员说，“关键时刻还是得有人能顶住。像您破阵那次，没人能做到那种程度。”
苏逸放下笔。“这话不对。我不是靠一个人赢的。要不是陈老师带人扶起伤员，要不是那个年轻学员跳出来震退敌人，阵破了也没用。”
他环视一圈。“我们是一个整体。缺谁都可能崩。”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其实……”一个女生小声开口，“我当时挺怕的。阵法一破，我第一反应不是反击，是躲。我以为还会再来一波攻击。”
不少人点头。
“我也慌。”另一个男生承认，“看到敌人后撤，我还以为是陷阱。”
苏逸听着，没打断。
会后，陈梦瑶跟他一起往办公室走。
“刚才那个女生说得对。”她说，“很多人信心是建立在你破局的基础上的。如果下次你不在呢？或者你也被困住了？他们还能不能组织起来？”
苏逸脚步慢了半拍。
“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心理建设。”她说，“不是光练打架。得让他们知道，哪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也有办法应对。不能每次都指望奇迹出现。”
苏逸沉默了一会儿。“你来牵头吧。搞个课程，怎么面对绝境，怎么保持冷静。名字你自己定。”
“叫‘底线训练’怎么样？”她说，“假设所有支援都没了，只剩自己，该怎么办。”
“行。”他说，“尽快启动。”
下午，苏逸在办公室整理会议记录。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几条建议：增设战术岗、优化通讯模块、加强夜间实战、建立应急小组……
他正划掉一条重复内容，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若琳探头进来。“忙完没？食堂还有饭。”
“快了。”他合上本子，“等我把这些转给教研组。”
“你还真打算改训练方案？”
“当然。打赢一次不算本事。打得明白才算。”
李若琳靠在门框上。“你知道最开始那些嘲讽你的学生现在说什么吗？”
“说什么？”
“说你是真敢干。”她笑了笑，“但也有人说，你太拼了。要是你倒下，我们全得跟着完。”
苏逸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所以我才要改。不能让我变成唯一的选项。”
两人一起下楼。食堂里人不少，桌上摆着大盆面条，葱花浮在红油上，热气腾腾。
学生们看见他，有人打招呼，有人低头吃饭，没人围上来。气氛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也不再盲目崇拜。
吃完饭，苏逸回办公室拿训练计划表。路过心理咨询室时，看见陈梦瑶正在贴海报。上面写着“底线训练第一课：当所有人都指望你时，你怎么撑住”。
他站在门口看了两秒。
“明天就开始？”他问。
“明天早上八点。”她说，“第一批报名的有二十人。”
“我去旁听。”
“随便你。”她转身进屋，“不过别坐着睡着了。”
苏逸笑了笑，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走廊灯光有点暗，地板反着冷光。他推开房门，拉开抽屉想找支新笔。
抽屉里除了文具，还躺着一块青铜碎片。边缘粗糙，表面刻着模糊纹路，是他从阵法核心带回来的残片。
他拿出来看了看，放进随身包里。
窗外，太阳偏西，操场上有学生在跑步。远处传来口令声，整齐划一。
苏逸坐回桌前，打开电脑，新建文件夹，输入标题：**实战训练改革草案v1**。
键盘敲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苏先生，您之前送来的那位伤员醒了，一直喊您名字。”
苏逸起身抓外套。
“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