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整个空间在那一瞬被抽空了声音。苏逸的手还拉着平行世界的自己，脚底踩着的地面不再是石板，而像一层薄冰，透明得能看见下方翻滚的规则乱流。
刚才那一下冲进断层，不是躲开了风暴，而是被吞了进去。
“六点八息。”苏逸喘着气，把左手从对方肩膀上收回，指尖全是冷汗，“不是七次心跳，是六次多一点。它快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臂，灰白的部分已经蔓延到手肘，皮肤像是被水泡过太久，轻轻一碰就裂开细纹，渗出淡红色的液体。但他没管，反而盯着前方那片还在扭曲的空气。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平行世界的苏逸坐在地上，嘴角有血，手指在地上划了几道线，歪歪扭扭的波浪形。
“它在跳。”他说，“像心跳，但不是人的心跳。每六点八秒一次，中间有个空档，大概零点三秒。那时候……所有东西都停下来。”
“那就是断层。”苏逸点头，“我们刚才就是卡在那个点进来的。”
“可我们进来了。”那人抬头，“风暴没把我们撕碎，说明那里不只是弱点，还是入口。”
苏逸沉默了一秒，忽然笑了：“你还挺清醒。”
“我不想变成墙上的一道影子。”那人抹了把嘴边的血，“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当零件。”
苏逸没接话，转身蹲下，手掌贴地。融兵鼎还有点反应，但很微弱，吸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挡在外面。他用力按了按，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敲在铁皮桶上。
“这地方变了。”他说，“刚才还能感觉到石柱的位置，现在……什么都摸不准。”
“因为我们在夹层里。”那人撑着膝盖站起来，“风暴的间隙不是空间，是时间的缝。我们正站在两次脉动之间。”
苏逸看了他一眼：“你能说得这么明白，说明你刚才在断层里干了点事。”
“我试了一下。”那人声音低下去，“我把意识探进去了，就一瞬间。里面不是风，不是能量，是命令。一条接一条的指令在循环，像是程序。”
“程序？”苏逸皱眉。
“对。比如‘摧毁入侵者’‘封锁区域’‘重置坐标’。这些话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写进去的。”那人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以前融合过通道规则，有点残留的感觉。我能认出来——这不是活的东西，是死的系统在跑。”
苏逸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拍了下他肩膀：“行啊，脑子没烧坏。”
“别夸我。”那人苦笑，“我刚才是赌的。要是那条规则链突然变向，我现在就已经没了。”
苏逸没再说话，闭上眼，把注意力沉进体内。
九鼎都在震，尤其是化形鼎，一直在抖，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味道。他顺着那股感应往下找，发现体内的混乱能量还在流动，那些从风暴里吞进来的东西，原本该被焚元鼎烧掉，但现在却卡在经脉里，形成一段段反向运行的小漩涡。
“有意思。”他睁开眼，“它不让咱们走正路，咱们就走反的。”
“你想用化形鼎？”那人立刻听懂了。
“它能变形状，能改材质，但从没试过改规则。”苏逸活动了下手腕，“可现在外面这套系统，本质也是规则。既然是规则，就能被模仿，也能被反过来写。”
“风险太大。”那人摇头，“你要是在里面卡住，身体会直接崩解。连魂都留不下。”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苏逸看着他，“等风暴下一轮冲过来，把你身上的黑痕推到脸上？还是让我这条胳膊彻底废了？”
那人没吭声。
苏逸咧了下嘴：“那就听我的。你负责盯时间，六点八秒一次，提前半秒提醒我。我要在断层打开的瞬间，把化形鼎推出去。”
“怎么推？”
“用这个。”苏逸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我吞过蛟魂，知道阴阳互斥是什么感觉。现在体内的乱流就是反向模板，只要化形鼎能照着它画一套相反的规则出来，就能撞穿系统。”
那人盯着他的手，慢慢点头：“行。但我得跟你连着，不然你出问题我没法拉你回来。”
“怎么连？”
“你打断因果的时候，能切断影子。”那人说，“我也行。我们可以把意识绑在一起，共享感知。”
苏逸愣了下：“你还藏着这一手？”
“刚想起来的。”那人笑了笑，“毕竟……我是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掌心对掌心贴上。
一股热流从接触点窜上来，苏逸脑子里突然多了个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
【准备好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把全部注意力收回来，沉进血脉深处。
化形鼎在左胸下方，平时只是微微发烫，现在却像块烧红的铁。他不去碰它，而是让那股痛感扩散，顺着经脉一路往上，直到头顶发麻。
体内的乱流被一点点引过去，像水流进沟渠。化形鼎开始震动，皮肤表面浮出银色的纹路，一圈圈往外扩散。
“开始了。”他在心里说。
【还有五秒。】另一个声音回应。
苏逸不动，眼睛盯着前方那片透明的空气。他知道下一波风暴马上要来，也知道断层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四。】
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丝清明压进丹田。
【三。】
化形鼎猛地一跳，像是要破皮而出。
【二。】
他抬起双手，掌心朝前，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没发出声音。
【一。】
空气颤了一下。
就是现在。
苏逸大吼一声，双臂往前一推，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但他死撑着没倒，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银色的光从他掌心炸开，不是爆炸，而是蔓延。像一张网，迅速覆盖住那片透明区域。光所到之处，空气开始扭曲，风向逆转，连地上的裂痕都在重新排列。
“成了？”他低声问。
【断层还在。】那个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惊讶，【而且……风暴停了。】
苏逸抬头。
刚才还在旋转的规则乱流真的静止了。那些像刀子一样飞的线条停在半空，蓝紫色的能量团凝固成球状，连地面的震动都消失了。
远处的石柱火焰由蓝转金，安静地燃烧着，像是换了种燃料。
“我们把它卡住了？”他喘着气。
【不止。】那人慢慢站起来，指着前方，【你看地面。】
苏逸低头。
刚才他们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线，笔直向前，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线两边的地砖颜色不一样，一边是灰黑，一边是暗红，像是两个世界被强行拼在一起。
“这是……通道？”他问。
【是断层留下的痕迹。】那人声音有点抖，【我们没打破风暴，我们让它自己打了个结。现在这条路，是系统重启前的最后一段缓存区。】
苏逸盯着那条线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缓存区也好，夹层也罢，反正能走就行。”
他迈步往前，右腿刚抬起来，脚下那条线突然亮了一下。
“等等！”那人一把拉住他。
苏逸停下，回头看。
“你说……它怕‘相反’？”那人盯着他，“那如果它发现我们用了反规则，会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苏逸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血还没干，银色纹路正在慢慢退回去。化形鼎的热度降了下来，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越来越强。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规则的另一头，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通道尽头。
那里原本是一片虚无，现在却浮现出一个轮廓，不高，不清晰，但站着。
“它知道我们来了。”他说。
那人抓紧了他的胳膊。
苏逸没动，只是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指尖。
一滴血落下来，砸在线上，没有声音，也没有晕开。
而是反弹了一下，像落在金属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