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抬起头，眼睛里的雷光没有散去。苏逸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刚才那道冲天而起的雷痕。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双由电弧构成的眼。
陈梦瑶靠在他身后，呼吸很轻。她没再问什么，但手一直抓着苏逸的衣服袖子，指尖有点凉。
过了几秒，雷兽缓缓低下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那声音不像是威胁，也不像警告，倒像是……在催促。
它转身，朝着右侧塌陷的岩壁走去。一步一停，像是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
“它要带我们去哪？”陈梦瑶小声问。
“不知道。”苏逸盯着它的背影，“但它刚才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
他说完，迈步往前走。脚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空气中还有残余的电流，偶尔从断掉的晶体中窜出一道细小的蓝光，打在石头上冒出白烟。
陈梦瑶踉跄了一下，苏逸回头把她拉住。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干裂。
“还能走吗？”
“能。”她点头，“就是腿有点软。”
苏逸没再多说，直接弯腰把她背了起来。金属化的皮肤贴着岩石地面，能感觉到底下还在微微震动。
雷兽走在前面，速度不快。它时不时停下来，用爪子拨开一块碎石，或者低头嗅一下空气。有一次它突然停下，整个身体绷紧，耳朵竖了起来。
苏逸立刻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头顶传来一阵闷响，像是云层在移动。雷兽这才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段狭窄的岩缝时，空间越来越低。苏逸不得不半蹲着前进，背上还背着陈梦瑶。碎石刮过他的手臂，留下几道浅痕，但很快就被皮肤吸收，伤口闭合。
岩缝尽头是一片塌陷的区域。原本应该是山体内部的空间，现在只剩下一个半露天的石穴，顶部裂开大口，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
雷兽走到一堆乱石前，用前爪刨了两下，发出几声短促的吼叫。
苏逸放下陈梦瑶，走过去蹲下。他扒开表面的碎石，手指突然碰到一样东西——布料。
他加快动作，把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是个老头，瘦得皮包骨，脸上全是灰尘和血渍。衣服破烂不堪，肩膀上有几道结痂的伤口。最显眼的是手腕上的铁链，锈得厉害，边缘已经磨进了肉里。
“他还活着。”苏逸摸了摸脖子，有脉搏。
陈梦瑶赶紧凑过来，从背包里拿出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了一口。
老头猛地呛了一下，睁开眼，眼神浑浊。他第一反应是往后缩，嘴里含糊地喊：“别！别带我回去！”
“没人带你回去。”陈梦瑶放柔声音，“我们是来救你的。”
老头死死盯着她，又转头看向苏逸。当他的目光落在苏逸脸上时，忽然一顿。
“你……”他声音发抖，“你也见过那个蓝光的人？”
苏逸皱眉：“你说谁？”
“二十年前……有个外乡人，身上冒蓝光，走路带电。”老头喘着气，“他上了岛，在雷池那边站了七天七夜。天上雷不停劈他，他也不倒。后来……雷池就变了。”
苏逸没吭声，掌雷劫鼎在他体内轻轻震动了一下。
老头继续说：“那天之后，岛上开始丢人。渔民出海回不来，有人半夜失踪。大家都说是雷神发怒。可我知道不是。是有东西在抓人。”
“什么东西？”陈梦瑶问。
“不知道。”老头摇头，“但我看见了……他们用铁链把人锁起来，关在这附近。我躲进这个洞，才活下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关了十几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太阳。”
苏逸看了看四周。石穴角落堆着几块发黑的干饼，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碗。看样子这人在这里被困了很久。
“谁把你关起来的？”他问。
“穿黑衣服的人。”老头哆嗦了一下，“他们不说一句话，戴着面具。来了就打，打了就走。有一次我听见他们提‘鼎’……说‘不能让第二个人拿到’。”
苏逸眼神一沉。
掌雷劫鼎再次震动，比刚才更明显。这次不只是震动，更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抬头看向雷兽。那家伙正趴在洞口，尾巴轻轻摆动，眼睛盯着外面的天空。
“你是说，二十年前那个人，也来取过鼎？”苏逸低声问老头。
“我不知道什么叫鼎。”老头咳嗽两声，“但我知道，自从那人走了以后，雷池就不让人靠近核心。每年都有不怕死的进来，没一个活着出去。你们……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苏逸没回答。
陈梦瑶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所以掌雷劫鼎不是突然出现的？它一直在这？”
“可能。”苏逸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阵温热感，“也许它本来就有主人，后来空了下来。”
老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身上有那种味道……跟那个人一样。雷池认你，是因为你跟他一样？”
苏逸抽回手：“我不认识他。”
“但它认你。”老头盯着他，“不然它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这时，雷兽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它又要走了？”陈梦瑶问。
“不是走。”苏逸站起来，“是在等我们。”
他扶起老头，让他靠在石壁上。“你能走吗？”
“试试。”老头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腿有点晃，但还能撑住。
三人跟着雷兽往外走。石穴外是一片荒坡，长满了枯黄的草。远处能看到海，灰蓝色的水面起伏不定。
刚走出十几米，雷兽突然停下，耳朵竖起。
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雷池的方向，而是来自岛屿另一侧。
“那边有动静。”陈梦瑶指着远处一片树林。
苏逸眯眼望去。林子边缘有烟升起，不大，但持续不断。
“有人生活的地方。”他说。
老头点点头：“那是老渔村。以前住着几十户人，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
雷兽低吼一声，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
“它让我们去那儿？”陈梦瑶问。
“看来是。”苏逸拍了拍老头的肩，“你认识路吗？”
“认识。”老头喘了口气，“但我不敢去。那边……晚上会有脚步声，围着村子转。谁出去，谁就消失。”
“现在不一样了。”苏逸看着雷兽的背影，“有它带路，情况变了。”
他们开始往林子方向移动。老头走得慢，苏逸只好放慢速度。陈梦瑶一边走一边记录周围的地形，偶尔抬头看看天。
云层正在散开。阳光透过缝隙照下来，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走到半路，老头突然停下。
“怎么了？”陈梦瑶问。
“那边……”他指着林子深处，“以前有个灯塔。守塔的是个怪人，总说他知道雷池的秘密。二十年前那场事之后，他就不见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
苏逸听着，掌雷劫鼎又震了一下。
“灯塔在哪？”
“就在村子后面，靠海的位置。”老头说，“如果你真想知道过去的事，也许该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人留下的东西。”
苏逸没再问，加快脚步跟上雷兽。
一行人穿过荒地，接近树林时，风里传来一股咸腥味。海浪的声音清晰起来。
林子入口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字，已经被风雨磨得看不清。
雷兽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定。它的尾巴不再摆动，而是紧紧贴着身体，像是进入了警戒状态。
苏逸把手放在陈梦瑶肩上，示意她小心。
他们一步步走进树林。
树根盘结，地面潮湿。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几间破旧的木屋。屋顶塌了一半，窗户碎裂，门口长满杂草。
一只野猫从屋里窜出来，吓了陈梦瑶一跳。
“这儿真的有人住过？”她小声说。
“住过。”老头环顾四周，“但现在……太安静了。”
苏逸正要说话，掌雷劫鼎突然剧烈震动。
他低头看去，掌心自发浮现出一道淡蓝色的雷纹，像地图一样展开。
那线条指向村子尽头的一座石塔。
塔身斑驳，顶端有个破损的透镜，应该是废弃多年的灯塔。
“它在指路。”陈梦瑶看着那道纹路。
苏逸抬头望向灯塔。
就在这一刻，三楼窗口闪过一个人影。
窗帘被掀开一条缝，一只眼睛看了出来。
下一秒，窗子猛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