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抵住触手前端的瞬间，苏逸就察觉不对劲了。
那紫光不是电路，也不是能量流，更像是……从血管里泵出来的东西。它在金属外壳下缓缓脉动，节奏稳定得像心跳，偏偏和他记忆里养父躺在病床上时监护仪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收力，整根触手猛地一震，末端裂开成三瓣，露出里面一团凝缩的液态光团。光团扭曲几下，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眼角有道旧疤，嘴唇干裂，是年轻时候的养父。
“小逸……”那脸没出声，可口型清清楚楚，“砍了我。”
苏逸手腕一抖，剑锋偏了半寸。
这哪是机械？这是拿人命当燃料烧出来的怪物！
他猛吸一口气，强行把视线从那张脸上扯回来。融兵鼎在体内嗡鸣，像是闻到了腥味的刀，迫不及待想吞掉眼前这堆合金骨架。他刚要催动鼎力，识海里炸开一声龙吟。
蛟魂冲了出来。
不是虚影，是实实在在的一股意念撞进他的神经，顺着脊椎一路窜到指尖。他整个人僵了一瞬，再看那触手时，眼里已经多了层东西——像是透过一层水雾看世界，所有细节都被拉慢、拆解。
“别碰它的头。”蛟魂的声音直接砸进脑子里，“那是引子，咬住核心就行。”
话音未落，苏逸手腕翻转，剑刃横扫，削断另一根扑来的触手。这次他没盯着断口看，而是死死盯住那喷涌出的紫光。果然，光团刚成型，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回断口深处，整条触手像泄了气似的软下去。
“能吸？”他低声问。
“不是吸。”蛟魂冷哼，“那是你的鼎力被人偷走炼成了壳。现在它们用你爹的气息勾你心神，只要你动手带情绪，鼎力就会反噬。”
苏逸瞳孔一缩。
难怪刚才镇魂鼎自己震动起来——不是他在控制情绪，是鼎在防他失控。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血还在往下滴，顺着剑柄滑到护手上，黏糊糊的。刚才用窃运鼎抽机器气运那一招还没彻底散，残余的力量还在经脉里游走，让他脑子比平时清醒几分。
“所以这些玩意儿……是拿我的鼎力当电池，外面裹层铁皮？”
“差不多。”蛟魂语气有点疲惫，“有人懂《九鼎吞天诀》的路子，但只懂一半。他们知道鼎力能塑形，却不知道它认主。你现在要是乱来，等于把自己的命门递给人家捅。”
苏逸咧了下嘴，疼得龇牙。
他当然不想送命，可也不能站这儿等死。
头顶缝隙又裂开三条，新的触手垂下来，动作比之前慢，可那种压迫感更重了。就像猎手围住猎物，不急着动手，先耗你力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脚踹翻旁边一台仪器，外壳崩开，露出里面交错的线路。他甩手把基因剑插进一堆电线里，剑身嗡地一震，吸收了几缕杂电。
“你在干嘛？”蛟魂问。
“试试能不能骗过它们。”苏逸抹了把脸上的汗，“你说这鼎力认主，那我能不能让它以为我是‘系统’？”
没等回应，他闭眼催动融兵鼎，把刚才吸收的电流混着自身鼎力一起压进掌心，然后猛地按在地上。
电流顺着金属地板扩散，整间实验室轻微晃了一下。那些触手齐刷刷顿住，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开始往中央聚拢。
“有效！”苏逸睁眼，冷笑，“果然是半吊子科技，连身份验证都做不好。”
他趁机往后退两步，靠到控制台边。屏幕还亮着，倒计时卡在00:04:31，红光一闪一闪照在他脸上。刚才塞进去的金属片还在孔里，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一根触手突然变向，直奔他面门而来。
速度快得不像机械，倒像是活蛇弹射。苏逸侧头闪避，耳廓还是被擦出一道血口。他反手挥剑格挡，剑刃卡进触手关节处，却被对方硬生生扭断连接。
“操！”他甩开断剑，后跳一步。
剩下的触手全动了，呈扇形包抄，封锁所有退路。最前头那根再次裂开，人脸又浮现出来，这次不止是口型，连声音都模拟出来了——沙哑、虚弱，带着点咳嗽后的喘息：
“别打了……我已经死了三年了……你是来给我收尸的吗？”
苏逸呼吸一滞。
这声音太真了。真到他差点以为养父真的附在这些东西上。
但他没动。
他知道这是陷阱。
可身体记得。肌肉记得。每当听到这声音，肋骨下面就像被钝器敲了一下，闷痛顺着肺叶往上爬。
蛟魂低吼一声：“闭眼！”
他立刻照做。
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清晰。他听见触手划破空气的嘶响，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耳膜上，听见地板因高温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热风贴着脸颊掠过。
睁开眼时，第一根触手已经离他不到半米。人脸扭曲着，嘴巴大张，像是要咬下来。
苏逸咬牙，左手猛地拍向地面，融兵鼎全力运转。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吞噬整条触手，而是锁定了内部流动的紫光——那团液态鼎力。
吸！
鼎纹在血脉深处一闪而过，像火柴划过漆黑隧道。那股紫光剧烈震荡，竟脱离了金属框架，朝他掌心涌来。
触手当场瘫软。
可就在他以为得手时，其余几根同时加速，从不同方向扑来。其中一根绕到背后，狠狠抽向他后背。
剧痛炸开。
他整个人往前扑倒，膝盖磕在地板上，嘴里泛起铁锈味。回头一看，后肩衣服破了个大口，皮肉翻卷，渗出血珠。
“你还行不行？”蛟魂声音有点发虚。
“你说呢？”苏逸抹了把嘴角，“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全靠嘴硬撑着。”
“那就别硬撑。”蛟魂忽然沉声道，“让我来。”
话音落下，苏逸只觉得识海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出去了。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龙形虚影从他天灵盖冲出，在空中盘旋一圈，直扑最近的触手。
它没用爪，也没用牙，而是张嘴咬住那团紫光，像拔钉子一样硬生生拽了出来。
紫光溃散，触手落地。
第二根、第三根接连被撕开外壳，液态鼎力被逐一剥离。整个过程快得几乎看不清，蛟魂的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
等到最后一根触手被扯断，那道虚影也暗淡了几分，摇晃着退回苏逸体内。
他跪在地上，喘得像条脱水的鱼。
“你……刚才干嘛了？”他颤声问。
“救你。”蛟魂声音低哑，“它们用你爹的气息污染鼎力，你想吸，只会把自己搭进去。只有我能分辨纯度。”
苏逸没说话。
他盯着地上断裂的触手，看着那团逐渐消散的紫光。刚才那一幕反复在脑子里回放——人脸、声音、动作，全都精准复刻记忆里的模样。
这不是简单的复制。
这是专门为了对付他设计的。
“所以……”他慢慢撑起身，捡起半截断剑握在手里，“他们知道我会来？”
“不然呢？”蛟魂冷笑，“你以为这地方是随便就能闯进来的？从你踏入地热谷那一刻起，每一步都在别人算计里。”
苏逸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伤口，血已经凝了，结成暗红色的痂。他忽然笑了下。
“有意思。拿我爹的心脏当电源，拿我的鼎力当子弹，最后还想让我亲手按下启动键。”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裂缝，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可惜啊，你们忘了问一句——儿子要是不听话，怎么办？”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将断剑狠狠掷向最近的通风口。
剑身撞上金属格栅，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整间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应急红光幽幽闪烁。那些瘫痪的触手残骸静静躺在地上，像被遗弃的蛇蜕。
苏逸站在原地，一只手扶着控制台边缘，另一只手缓缓握紧。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而在那影子里，似乎有一道细长的轮廓，正缓缓收回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