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左臂像是被烙铁贴着烧，那道纹路从皮下炸开似的往上窜，整条胳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他没动，不是不想，是根本来不及。
眼前的一切慢得离谱。
尸将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拳风卷起的灰尘颗粒一颗颗悬着；老刀嘴里喷出的烟雾凝成一团，像被冻住的云；陈梦瑶指尖敲下的最后一个键还没落到底，解码器屏幕上的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九十七。
只有他还活着——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唯一能动的。
“这是……时间？”他低声问自己，声音在耳中拖得极长，像是隔着水说话。
可没等他细想，识海里的蛟魂猛地一震，吼声炸开：“别愣着！它们快挣脱了！”
苏逸咬牙，五尊青铜虚影在他背后缓缓成型，前四尊早已熟悉，第五尊却还在颤动，轮廓模糊又沉重，像刚从地底挖出来的古物，带着锈迹和岁月的沉压。
他抬手，掌心对准领头尸将胸口。
那家伙还举着碎裂的工牌，塑料壳边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东西，正缓缓飘落。苏逸盯着那抹痕迹，喉咙发紧。他认得那种颜色，小时候养父切菜割到手，血干了就是这个样子。
“不是现在。”他对自己说，把情绪压进骨头里。
下一瞬，五鼎齐鸣。
融兵鼎率先响应，空气中残留的金属碎片哗啦一声聚拢，化作十几片薄刃，绕着他周身旋转。他手指一勾，飞刃调转方向，直插三具尸将的膝弯与肩胛连接处。那些地方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是机械传动的关键节点。
御兽鼎同时发力，地下沙层开始震动。两具靠墙的尸将脚下突然塌陷，水泥块连同钢筋一起往下沉，硬生生把它们陷到大腿位置。它们挣扎，动作却像陷在泥沼里，每一下都慢得让人发急。
镇魂鼎释放出一圈无形波纹，贴着地面扩散。苏逸感觉到那股遥控信号抖了一下，像是信号塔被雷劈中后的短暂失联。尸将的动作更迟钝了，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
焚元鼎燃烧精血，一股热流冲上头顶。他的反应更快了一线，在这近乎停滞的时间里，快一秒，就意味着多一次出手的机会。
最后是窃运鼎。
它不像其他四鼎那样直接输出力量，而是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搭在敌人的气运线上，然后——抽。
第一下，领头尸将的拳头偏了半寸，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砸中他的太阳穴。
第二下，右边那具刚挣脱沙坑的尸将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第三下，所有尸将的控制信号同时断了一瞬。
苏逸抓住这刹那的破绽，五鼎之力猛然收紧。
空中飞刃暴起，刺入关节；地下沙流暴涨，死死困住双腿；镇魂音波穿透颅腔，扰乱指令传输；焚元提速加持，让他在零点几秒内完成三次闪避与反击准备；而窃运鼎持续抽取，让它们每一次试图发力都像是踩在滑油板上。
五具尸将齐齐僵住，动作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还没完。”苏逸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他知道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身体已经开始发麻，尤其是左臂，那道新觉醒的鼎纹像是活了一样，在血管里爬行。每次呼吸，心跳都变得沉重，仿佛体内多了个不属于自己的节奏。
他迈步向前，脚步踩在玻璃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片被拉长的时间里，这声音像钟摆一样清晰。
走到领头尸将面前，他伸手，从它指缝里取下那块碎掉的工牌。塑料壳裂成两半，编号Y-07还能看清，背面有一小块污渍，已经干涸，但能看出曾经是液体状。
他凑近闻了闻。
没有血腥味，也不是化学药剂。是一种很淡的、像是旧木头混着铁锈的味道——但他知道，这就是血。养父的血。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喃喃。
就在这时，工牌残片突然微微一震。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某种信息层面的波动，像是被谁远程激活了隐藏程序。苏逸瞳孔一缩，本能地想扔掉它，可窃运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异样的牵引感。
仿佛这块破塑料，正在向他传递什么。
画面一闪。
不是影像，也不是声音，而是一段记忆碎片：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九尊鼎排列成环。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在桌前写东西，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门口，低声说了一句。
“别让他们找到你。”
苏逸浑身一震。
那是养父的声音。
可这段记忆不属于他，也不该存在。除非……有人故意把它藏进了这块工牌里，等着特定的人触发。
“布局？”他眯起眼，“你在等我？”
话音未落，四周空气猛地一颤。
时间开始恢复流动。
远处，老刀喷出的烟雾终于散开，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五个三米高的怪物全停在原地，关节插着金属片，脚下陷进地里，眼珠乱转却动不了分毫。
“我操……”他下意识摸枪，“这啥情况？”
陈梦瑶也愣住了，手指停在键盘上，看着解码器突然跳出来的提示：【干扰信号已接入，目标控制系统进入紊乱模式】。
“他……做了什么？”她抬头看向苏逸。
后者正站在五具尸将中央，左手攥着工牌残片，右手垂在身侧，五道虚影环绕背后，其中第五尊仍在轻微晃动，像风中残烛。
他的左眼不知何时泛起一丝银光，眨动时，光影流转，宛如鼎纹在瞳孔深处旋转。
“别松懈。”苏逸开口，声音低沉，“它们要醒了。”
话刚说完，领头尸将的眼珠忽然一顿，红光骤然亮起，手臂肌肉绷紧，关节处的飞刃被一点点推出。
地下的沙层也开始回弹，困住尸将的坑洞迅速收窄。
“时间不够。”苏逸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窃运鼎。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承受时间变缓，而是主动去“拉”——把周围的时间流速强行拽慢一线。
效果立竿见影。
尸将的动作再度迟滞，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连眼珠转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可与此同时，苏逸的鼻尖渗出血丝，顺着嘴角滑下。他抬手擦掉，发现指尖染红。
“副作用来了。”他冷笑，“果然是白嫖没好事。”
但他没退。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领头尸将正对面，盯着它胸口那块残破的工牌挂链。
“既然你穿着他的编号，那就给我好好听着。”他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铁皮，“不管是谁造了你们，不管你们背后站着谁——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
他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尸将额头。
五鼎虚影同时亮起，光芒交织成网，将整个大厅笼罩其中。
“下一个死的，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