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的钢铁骨架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像是被无形的大手从中间掰断。甲板在苏逸脚下裂开，海水如巨兽之口猛地吞噬了残骸。他一把抓住陈梦瑶的手腕，将她拽向一块扭曲的钢梁——那是他用融兵鼎最后催动金属变形而成的浮台。
“抓紧！”他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陈梦瑶死死抱住解码器，另一只手抠进钢板边缘的缝隙里。浪头扑来，把她半边身子卷进水里，又甩回来。她咳出一口咸水，手指还在发抖，但没松开设备。
苏逸跪在浮台上，掌心贴着冰冷的金属，鼎纹仍在皮肤下跳动，像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游走。他不敢再用力，怕一口气泄了，整个人就得栽进海里。可他知道，刚才那股强行操控整艘船的劲儿已经透支到了极限，现在每多撑一秒，都是拿命在换。
晨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灰蒙蒙地洒在海面。远处，那只带头的鲨鱼正和几只改造螃蟹缠斗，紫光在它们背上闪烁，像是某种信号灯。玄门弟子的小艇也出现在视野边缘，正朝这边逼近。但眼下最要命的不是敌人，是这该死的低温和越来越慢的水流。
“东南方向……有岛。”苏逸喘着气，抬手指了个方向，“看到没？”
陈梦瑶眯眼望去，果然有个模糊的轮廓，低矮，荒凉，但确实是陆地。
“你怎么还能看得清？”她咬牙问。
“不是看清的。”他咧了下嘴，嘴角裂开一道血口，“是御兽鼎还在感应水流动向。这片海域的洋流绕着那个点打转，说明底下有地形突起。”
她说不出佩服还是无奈，只能点头：“那你别死了，至少撑到上岸。”
他哼了一声：“我可不想淹死在这么小的水坑里。”
话音刚落，浮台突然一沉。一块连接处的焊缝崩开，海水开始渗进来。苏逸立刻伸手按住裂缝，融兵鼎微弱地亮了一下，勉强让金属重新咬合。但这点力量维持不了多久。
“你省点劲儿吧。”陈梦瑶低声说，“剩下的路，靠水流推就行。”
他没答，只是把身体压得更低，尽量减少风阻。两人就这样趴在摇晃的钢板上，随波逐流。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身上的衣服湿透后冷得刺骨。时间一点点过去，岛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光秃秃的岩石堆，几丛枯黄的海草贴着岸边生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靠近礁石区时，潮水变得湍急。一个浪打过来，差点把陈梦瑶掀下去。她本能地伸手去抓苏逸，却被他抢先拽了一把，顺势滚到浅滩上。
“疼！”她膝盖磕在石头上，擦破了一层皮。
“活着就不错了。”他撑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倒，硬是扶住一块岩壁才稳住。
陈梦瑶顾不上自己，先检查解码器。外壳进水，屏幕闪了几下，总算没灭。电量条只剩一格，红色数字跳着显示：7%。
“还能用一次。”她轻声说。
苏逸靠着岩石坐下，闭眼调息。体内的九尊鼎安静得出奇，尤其是第三尊融兵鼎，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他试着唤醒焚元鼎，掌心微微发热，勉强能凝聚一点温度。
“我烧点水汽。”他说着，把手伸向旁边积着雨水的凹槽。
火焰腾起，白雾瞬间升腾，笼罩了整片登陆点。几秒后，风把蒸汽吹散，但他们已躲进了不远处的一道岩缝里。
“安全了吗？”她问。
“暂时。”他睁开眼，“只要没人盯着沙滩看。”
她低头翻找背包，发现防水袋里的备用电池早就泡坏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快报废的解码器，以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
“这是刚才上岸时，在沙子里踩到的。”她递过去，“你看像不像……”
苏逸接过一看，呼吸顿了一下。
半块校徽，边缘锯齿状断裂，表面布满红褐色锈斑，但中央的图案依旧可辨——钢城大学的标志，和之前鲨鱼胃里、飞刀残片旁出现的一模一样。
“又是它。”他捏紧了那块金属，指节泛白。
“不一样。”陈梦瑶摇头，“这块更旧，锈蚀程度至少二十年起步。而且你看这里——”她指着内侧一道细小刻痕，“有个编号，Y-01，和你dNA标记一致。”
苏逸沉默片刻，把校徽递回：“插进去试试。”
她小心翼翼清理接口，将残片嵌入解码器主槽。机器嗡鸣一声，蓝光骤然亮起，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
三维结构缓缓旋转——一座深埋于海底岩层的巨大设施，管道交错，能量节点分布规律，中央大厅赫然刻着一个青铜鼎纹图案。坐标数据在下方滚动：北纬40.73，东经93.21。
【S-02项目终端节点·权限绑定：Y-01】
“原来他们把你小时候的东西，埋进了海床。”苏逸盯着那串数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不是普通实验室。”陈梦瑶快速浏览投影信息，“它是活的。能源系统还在运行，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信号反馈。也就是说……里面可能还有东西在等你。”
“等我？”他冷笑，“要么是陷阱，要么是坟墓。”
“也可能是答案。”她看着他，“关于你为什么会有这九尊鼎，为什么那些怪物会认你当‘本体’，还有……你养父到底是谁。”
苏逸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鼎纹。那痕迹已经蔓延到颧骨，触感发烫，像是随时会裂开。
远处海面传来打斗声。改造生物和玄门的人撞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爆炸激起的水柱冲天而起，火光映在浪尖上，一闪即逝。
“他们顾不上我们了。”陈梦瑶收起解码器，语气坚定，“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等死，要么去找那个地方。”
“你说呢？”他问。
“我觉得你早就想去了。”她直视着他，“不然不会拼了命保住这条命。”
他笑了笑，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定了。
“那就别废话了。”他拍了拍她的肩，“休息够了就出发。”
“你现在这样能下水？”她皱眉。
“我不用下水。”他望向大海深处，“我能吃掉整座实验室，只要它还是金属造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融兵鼎还能用？”
“不能用也得用。”他握紧拳头，掌心闪过一丝金光，“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拿命赌了。”
陈梦瑶没再劝，默默检查装备。防水绳、信号笔、应急照明条，全都所剩无几。但她知道，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工具，而是身边这个人能不能撑到最后。
苏逸走到沙滩边缘，弯腰捡起另一块锈蚀的金属片。这次是个齿轮状零件，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原型机·第一代基因稳定舱组件】。
他盯着看了两秒，随手扔进海里。
“走吧。”他说，“我知道怎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