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那声轻响还在耳边回荡,苏逸的脚底却猛地一沉。缠在腿上的血肉锁链突然收紧,像是活物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表面那些扭曲的篆字开始蠕动,顺着他的皮肤往膝盖爬。
他咬牙,右腿狠狠往前挪了半步,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这一动牵得左臂裂缝又是一阵抽痛,青色的液体从伤口边缘渗出,滴在地面时竟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烧红的铁片落进冷水。
“行啊,还带腐蚀功能?”他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服务真周到。”
可话音未落,眼前忽然晃过一道残影——一个佝偻的身影被九条粗链钉在岩壁上,胸口嵌着一块泛光的碎片。他猛地晃头,幻象散了,但那股压迫感却实实在在压了过来,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他撑着青铜柱想站起来,掌心刚用力,柱身残留的共鸣又窜进经脉,直冲识海。这次不再是数据流般的记忆灌输,而是一种更原始的牵引,像有根线拴在心脏上,另一头通向黑暗深处。
“你拽我也没用。”他低声道,“老子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把最后一丝金光逼到眉心,残蛟之魂应声低吼,那股混乱的感知瞬间清晰了一瞬。就在这刹那清明里,他看清了。
黑暗尽头,站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被挂着的。
九条刻满咒文的锁链贯穿那人胸膛,将他死死钉在岩壁上。衣衫早已烂成条状,露出的皮肤干枯发灰,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不像这地方该有的东西。那人微微垂着头,像是耗尽了力气,可当苏逸的脚步再次响起时,他缓缓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
苏逸喉咙一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张脸,瘦得脱了形,颧骨高耸,下巴尖削,可那眉峰的弧度,鼻梁的走势,还有眼角那道小时候补轮胎被铁皮划破留下的疤……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老江?”
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那人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口型很清楚:别碰锁。
苏逸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拖着被锁的腿,硬是往前蹭了几寸,右手猛地拍向最近的一条锁链。融兵鼎本能响应,掌心涌出微弱金光,刚触到链身,整条锁链突然剧烈震颤,反向爆出一股黑气,直冲他面门!
他偏头躲闪,黑气擦着脸颊掠过,皮肤顿时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砂纸磨过一遍。
“操!”他骂了一句,左手按住胸口,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还不让碰?那你挂这儿是给我看风水的?”
话没说完,体内残蛟鼎忽然躁动起来,热流不受控地往四肢冲。与此同时,左臂的鼎纹裂缝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拉扯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伤口往外抽他的力气。
他低头一看,差点炸毛——那道裂缝正在扩大,边缘泛起金光,而金光之中,竟浮现出第二道纹路的轮廓!
“等等……这玩意儿还能升级?”
还没反应过来,意识海里轰然巨震。
两尊鼎影凭空浮现,一尊盘踞如兽,一尊棱角分明,正是残蛟鼎与融兵鼎。它们彼此对峙,金光与暗焰交织,转眼就撞在一起。
轰!
现实世界中,苏逸整个人猛地弓起,双眼暴睁,瞳孔里同时闪过金与暗两色光芒。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逼得他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才没彻底趴下。
“要融合是吧?”他喘着粗气,嘴角反而扬起,“来啊!谁怕谁!”
他主动松开控制,任由两股力量在识海中疯狂冲撞。每一次碰撞都像雷暴劈在脑仁上,可他咬牙撑着,硬是把意识钉在中间,当成轴心去引导这场风暴。
第三十七次撞击后,两鼎终于不再分离。
它们缓缓靠近,边缘熔化,最终合为一体——半蛟半鼎的虚影悬浮在意识中央,通体流转着熔金般的光泽。
下一秒,一道金色光柱自他天灵盖冲出,直贯密室穹顶!
光柱扫过的瞬间,九条锁链齐齐断裂,哗啦一声坠地,像是断了脊骨的蛇。
岩壁上的身影猛然一颤,随即开始崩解。灰白的皮肤裂开细纹,光点从缝隙中溢出,像是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消散。
“不——!”
苏逸想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力场死死拦住。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抬起手,朝他比了个手势。
那是修车铺关门时,父子俩之间的暗号——食指弯曲敲三下,意思是“明天见”。
光点升腾,尽数涌入他眉心。
剧痛袭来。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雨夜,泥泞的山路,一群穿黑袍的人围住一辆破皮卡。驾驶座上的人摘下油污手套,平静地说:“鼎不能交给他们。”
下一幕,火焰冲天,婴儿的啼哭混在爆炸声里。那人抱着襁褓冲进山洞,背后九宗长老联手结印,一道锁链破空而来,贯穿他的肩膀。
再后来,小院里,男人蹲在地上教小孩拆发动机。“记住,螺丝要逆时针拧。”小孩笨拙地转动扳手,他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遮住大半张脸。男人凑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名字给你了,路得你自己走。”
苏逸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泥土,指甲缝里全是碎石和血。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只觉得脑子里像被人塞进了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残蛟之魂在识海咆哮:“他在骗你!他是镇压者!他根本不是为了护鼎——”
“闭嘴。”他低声说。
声音不大,可整个密室都安静了。
残蛟之魂戛然而止。
苏逸慢慢抬起头,左臂的裂缝还在,但青液已经停止渗出,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全新的纹路,蜿蜒如龙,贯穿旧伤。他抬起手,掌心金光稳定如初,再无半分闪烁。
他盯着地上断裂的锁链,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他站起身,一脚踢开脚边的残链,“是怕他知道的东西传下来。”
他转身面向青铜柱,一步一印地走过去。每走一步,体内那尊新融合的鼎就嗡鸣一次,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当他伸手触碰到柱身时,铭文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镇压窃天者”的字样。
而是缓缓浮现一行新字:
**承鼎者·苏逸·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