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慕慕指尖停在床板缝隙边缘,那张任务堂底单还攥在手里,墨迹涂改处的纸面微微发皱。她正要重新塞回去,屋内空气忽然泛起波纹,像水面上被无形的手划过,灯焰猛地一缩,映在墙上的影子扭曲了一瞬。
她立刻后撤半步,掌心暗劲涌动,指节抵住墙沿。这动静不像内力波动,也不似阵法启动,倒像是……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光纹在屋中央绽开,细碎如裂瓷,一个人影从虚空中跌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闷响。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额角带血,呼吸微弱。
南宫慕慕瞳孔一缩,几乎不敢眨眼。
“许褚潇?”
她冲上前,一把将人翻过来,手指探向颈侧——脉搏微弱但稳定。她迅速关门,反手压住门闩,又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刺入对方风池穴。许褚潇眉头一动,却没有醒。
她盯着他脸上的血痕,指尖微微发颤。这不该是他。他明明在现代,为了找她,重伤昏迷在医院……可眼前这张脸,分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是那个总笑着说“你这脑子迟早把自己作死”的阳光少年。
屋外风掠过屋檐,吹动窗纸。她强迫自己冷静,先检查他身上有无毒物或禁制。没有符咒,没有异种真气残留,只有皮外伤和过度耗损的经脉迹象。她松了口气,扶着他靠到床边,顺手将底单塞回床板深处。
许褚潇睫毛轻颤,终于睁眼。
“慕慕?”他声音沙哑,抬手想碰她脸,又中途收住,“我……真的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的?”她盯着他,“你不是在医院?”
“我追着你留下的数据残迹,用你暗影网的加密信道反向定位,结果触发了个古阵法……再睁眼就在半空中了。”他苦笑,“摔下来前,好像看见井底有符文闪了一下。”
南宫慕慕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她没说话,但《影络诀》的气劲已悄然探入对方经脉。
许褚潇任她查,等她收手才道:“你还是不信我?”
“我信你。”她声音低,“但我现在不是原来的我,你得先证明,你来的也是真的。”
他笑了,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你七岁那年偷许伯伯的雪梨膏,被狗追得跳墙,摔断了腿,是我给你接的。你哭得撕心裂肺,还非说‘不许告诉别人我怕狗’。后来你每次见狗都绕着走,但嘴上硬说‘那畜生不配进我视线’。”
南宫慕慕眼底一热,立刻压下去。
“行了。”她松开手,“真是你。”
许褚潇撑着床沿坐直,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居所,又落在她脸上:“你这身体……不对劲。”
“怎么?”
“让我把个脉。”
她犹豫一瞬,伸出手。
他三指搭上她腕间,眉头渐渐锁紧。片刻后,他低声:“肝经淤滞,肾脉虚浮,脾络有陈年毒气残留。这不是训练伤,是慢性毒。剂量极低,每日微量摄入,持续至少三个月。配合剧烈运动和内力催动,才会慢慢侵蚀经脉根基。”
南宫慕慕心头一震:“能查出是什么毒?”
“现在不行,得取血样和排泄物分析。”他抬头看她,“但这手法很熟,是那种‘让你强得惊人,却在关键时刻崩盘’的阴招。敌人想让你在晋升考核时走火入魔,当场废功。”
她冷笑:“所以原身被陷害,不只是任务出问题,连身体都被动了手脚。”
“不止。”许褚潇沉声,“你现在的脉象,有两股气在冲撞——一股是《影络诀》的阴劲,另一股……很杂,像是现代人强行融合异世经脉的排斥反应。你魂穿时,没做过渡调适?”
“哪有时间?”她嗤笑,“睁眼就被人围,还得装得像原身,不然早被厉行泽砍了。”
“厉行泽?”许褚潇眼神微变。
“我的暗卫之一。”她淡淡道,“病得厉害,原身躲他,我现在……用着他。”
许褚潇没再问,只道:“你得调理。不然再这么耗下去,半年内经脉会自溃。我能帮你,但得有药材,还得避开人。”
“你打算怎么混进来?”
“疗伤堂。”他直视她,“我懂外伤缝合、内伤调理、毒理压制,还能配简易麻沸散。只要让我进一次,就能站住脚。”
南宫慕慕摇头:“太显眼。你现在露面,赵炎那伙人立刻会查你来历。”
“那就当杂役。”许褚潇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块旧布巾,擦了擦脸,“穿他们的衣服,干最低的活,谁会注意一个扫地的医手?等我摸清疗伤堂的轮值、药材库的位置,再慢慢接触受伤的阁员。他们总会聊点闲话——比如谁常去查任务卷宗,谁跟守阁人走得近。”
南宫慕慕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是一样,看着阳光,算得比我还深。”
“我可没你那么狠。”他回笑,“你敢卖‘借刀杀全家’的计策,我顶多开个假药方坑坑黑心掌柜。”
她收了笑:“可我现在就想查赵炎。”
“查他,也得等你站稳。”许褚潇语气沉下来,“你现在是靶子。他敢改记录,说明背后有人撑腰。你一动,他们立刻会再设局。不如先藏一阵,让我从下面摸线索。你在这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接低阶任务,稳住表面。”
南宫慕慕沉默片刻,点头:“行。但你不能单独行动太久。厉行泽那几个暗卫我不敢全信,但他们能盯人。我会让他们暗中护你,不露面。”
“你信他们?”
“不信。”她冷笑,“但契约在,他们得听令。我让他们查‘谁接触过北境密使任务卷宗’,你那边再从疗伤记录里找线索,双线对证。”
许褚潇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她从床下拖出个旧包袱,翻出一套杂役灰袍扔给他,“换上。从后门走,别走训场。”
许褚潇接过衣服,背身换下破衫。他肩胛处有一道未愈的伤,像是被利器划过。
“你这伤……”她问。
“找你时被阵法反噬。”他系好衣带,“没事,已经结痂了。”
南宫慕慕没再问,只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塞进他手里:“这是‘影’牌附属令,能进杂役院三层以下。别用太久,容易被查。”
他握紧铜牌,看向她:“你呢?”
“我等你消息。”她坐回桌边,指尖轻敲桌面,“在这之前,我不动赵炎。”
窗外,训场的操练声渐渐停了。暮色压进窗缝,照在桌角那盏油灯上。
许褚潇走到门边,手按上门栓,又停下:“慕慕。”
“嗯?”
“这次我来了,就不再让你一个人扛。”
她没抬头,只道:“快走,天黑前别露脸。”
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屋内只剩她一人。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影”字铜片,边缘已被磨得发亮。她将它贴在唇边吹了口气,放回袖中。
指尖再次敲上桌面,节奏缓慢,却比之前多了一分沉定。
外面的风卷起一片枯叶,拍在窗纸上,又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