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0 的善炁拍卖行地下 7 层,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消毒水与变质奶水的混合气味,像刚过期的 “母爱罐头”。
入口长廊铺着三百二十七个婴儿奶瓶,瓶身蒙着薄灰却擦得发亮,每个奶瓶里都泡着一根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舌头,这些舌头有的舌尖还沾着奶渍,有的边缘泛着青紫,偶尔有微弱的蠕动,像困在玻璃里的蛆虫。
瓶身贴的二维码边缘卷着边,用指甲刮一下能蹭下淡粉色粉末,那是去年 “良心批量生产” 时残留的原料。
【扫码听真话,付费买沉默。】
二维码下方的小字用荧光笔描过,沈观掏出旧手机对准其中一个,屏幕瞬间弹出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个扭曲的童声:
“妈妈说我是多余的,卖掉我的舌头能换三个月房租……”
话音未落,界面跳成付费窗口:
【收听完整真话需 0.5 舌币,关闭真话需 1 舌币】。
他皱着眉按了 “关闭”,手机震了一下,余额栏里的数字从 - 46.5 变成了 - 47.5。
检票口前的男人穿一身浆洗得发硬的燕尾服,领口别着 “良心” 二字的金色胸针,胸针内部是空的,只有米粒大小的玻璃罩装着 0.1 克善炁,蓝光像稀释后的圣母像投影,晃得人眼晕。
他鞠躬时腰弯得恰到好处,刚好让胸针的光扫过沈观的脸,嘴角的笑纹里夹着细沙似的冷漠:
“先生,心跳一次,票价加一元。您知道的,最近阳寿通胀,我们只能按‘生命活跃度’定价。”
沈观把右手食指按在银色感应器上,冰凉的金属片贴着皮肤,瞬间传来细微的刺痛,这是在提取他的心率波动。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淡绿色的数字跳得刺眼:
【心率 83 次 \/ 分,基础票价 83 舌币,附加 “负资产管理费” 0 舌币(毕竟您已经没什么可扣的了)】,下面一行红色小字格外醒目:【余额:-47.5 舌币】。
检票员的笑僵了 0.5 秒,随即又咧开嘴,侧身让出身后的黑色铁门:
“负资产贵宾通道,请。对了,通道里的空气按秒收费,每秒 0.01 阳寿,您可得走快点,毕竟您现在的阳寿只剩 1 年零 3 天了。”
沈观走过铁门时,听见身后传来 “咔嗒” 声,回头看见检票员正用镊子夹起胸针里的善炁,对着灯光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塞回去,嘴里嘟囔着:“这玩意儿比黄金贵,掉一点都得扣我半个月工资。”
拍卖大厅像被翻过来的哥特式教堂,穹顶的尖拱上挂着一个三层楼高的巨型婴儿奶瓶,瓶身缠着生锈的铁链,里面装着淡金色的 “百年阳寿”,液体里飘着细小的金色颗粒,凑近看能发现那是缩成米粒大小的指甲、睫毛,甚至能从瓶底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奶瓶下方悬着一块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广告:
【百年阳寿,贵族专属!每克含 100% 纯净善炁,附赠‘免拔舌’勋章,能让您想说谎就说谎,再也不用怕舌头被‘真话探测器’咬烂!】
展厅两侧的展柜分三排陈列,每排都有穿黑色制服的守卫来回踱步,腰间别着 “沉默电击器”。
A 级展柜:防弹玻璃罩里铺着天鹅绒,百年阳寿装在水晶奶瓶里,瓶身上刻着买家的名字,这些名字都是烫金的姓氏,比如 “李姓贵族第七代”“张财团董事长”。
展柜旁的 “寿童” 是个穿白色丝绸睡衣的小男孩,头发梳得整齐,脖子上的奶嘴锁是铂金做的,上面镶嵌着碎钻。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睛里的倒计时数字 “99:59:59” 缓慢跳动,守卫递给他一块蛋糕时,他机械地张嘴,连咀嚼的动作都像设定好的程序。
b 级展柜:普通玻璃罩,十年阳寿装在塑料奶瓶里,瓶身印着 “中产团购专用”,下面用小字写着 “三人成团,每人可多赠 1 个月阳寿”。
“寿童” 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衣服洗得发白,奶嘴锁是塑料的,偶尔会发出 “嘀嘀” 的提示音,这是她想说话时触发的警告。
她偷偷抹眼泪时,眼泪滴在锁上,瞬间被蒸发成白色的雾气,守卫看见后,用电击器往她胳膊上碰了一下,她立刻缩起手,倒计时数字跳快了一秒。
c 级展柜:连玻璃罩都没有,只用透明塑料布围着,一年阳寿装在皱巴巴的纸袋里,上面贴着 “穷人拼单,满十人发车” 的标签。
“寿童” 们坐在地上,有的光着脚,有的嘴唇干裂,他们的奶嘴锁是铁做的,上面满是划痕,有的锁已经生锈,卡在脖子上,让他们连低头都困难。
一个小男孩想伸手去摸纸袋里的阳寿,守卫一脚把他踹开,骂道:
“穷鬼也配碰这个?等你们死了,阳寿自然会被收走!”
沈观走到 c 级展柜前,一个小女孩突然抓住他的裤腿,用口型说:“救救我……” 她的奶嘴锁上还沾着血,眼睛里的倒计时已经只剩 “00:12:34”。
没等沈观回应,守卫就走过来,用电击器对着小女孩的脖子按了一下,她像被抽走骨头似的倒在地上,倒计时数字瞬间少了两分钟。
拍卖台设在大厅中央,铺着红色的天鹅绒,上面摆着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婴儿奶瓶,这个奶瓶正是穹顶巨型奶瓶的缩小版。
拍卖师穿一身粉色西装,西装上沾着奶渍和口红印,领口的纽扣掉了一颗,用别针别着。
他的睫毛上粘着微型 LEd 灯,有的亮着红光,有的亮着绿光,每眨眼一次,灯光就闪一下,台下的电子屏上的价格就跳动 1 万舌币。
“各位尊贵的客人,晚上好!”
拍卖师捏着尖嗓子,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鸡,
“今天我们的第一件拍品,是百年阳寿,起拍价 100 万舌币!记住,眨眼一次,加价 1 万,眨到眼瞎为止!谁先眨不动,谁就只能看着别人多活一百年哦!”
他举起奶瓶,瓶里的金色液体晃了晃,溅在托盘上,发出 “滋啦” 的声音,像在腐蚀天鹅绒。
台下的贵妇们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羽毛扇,扇面上印着 “善炁满溢,大爱无疆”,扇骨却是用婴儿的指骨做的,透过灯光能看见骨头上的细小纹路。
她们的假睫毛上都装着微型计数器,有的计数器是钻石镶嵌的,有的是黄金打造的,数字跳得越快,她们的笑容就越灿烂。
“李夫人,您已经眨了 23 次了,再加把劲啊!”
一个穿燕尾服的侍者凑到一位胖妇人耳边,递上一杯红酒。
李夫人接过红酒,喝了一口,又眨了 5 次眼,计数器上的数字变成 “28”,电子屏上的价格也跳到了 128 万舌币。
她用扇子遮住嘴,对旁边的张夫人说:“这百年阳寿我势在必得,我儿子还等着用它结婚呢!”
张夫人冷笑一声,猛地眨了 10 次眼,睫毛上的 LEd 灯闪得像要爆炸:“你儿子结婚算什么?我丈夫还等着用它竞选总统呢!”
拍卖师看着台下的混乱,嘴角咧到耳根,每眨眼一次,喉咙里就发出 “嘀” 的声音,像在给贵妇们的疯狂伴奏。
突然,他的左眼睫毛上的 LEd 灯灭了一根,他愣了一下,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骂道:“该死的劣质品!这要是影响了拍卖,我这个月的阳寿又得被扣!”
就在贵妇们为百年阳寿疯狂加价时,展厅的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她的头发凌乱,沾着奶水和泪水,衣服是洗得发白的旧裙子,裙摆还破了一个洞,露出的脚踝上有几道淤青。
她怀里的婴儿脸色青白,像刚从冰窖里抱出来,嘴里含着半截用旧手机改装的电子喉,电线露在外面,每说一个字就卡顿一下:“晚…… 晚……”
女人冲到拍卖台前,举起一块用硬纸板做的牌子,牌子上用马克笔写着 “出售‘最后一句晚安’”,字迹被泪水晕开,有的笔画已经模糊。
她的手在发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 我出售我儿子的‘最后一句晚安’,换十年阳寿,求你们…… 求你们救救他!”
拍卖师停下眨眼,皱着眉打量女人,嘴角的笑变成了嘲讽:“这位女士,‘最后一句晚安’可是最低级的拍品,之前有人卖过,才卖了 5 万舌币,连半年阳寿都换不到。你想用它换十年阳寿?简直是做梦!”
女人跪下来,把婴儿举到胸前,婴儿的电子喉又发出 “晚…… 安……” 的声音,这次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点。
她哭着说:“我儿子快不行了,他的阳寿只剩十分钟了!只要有十年阳寿,他就能活下来!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良心都卖掉,求你们……”
拍卖师不耐烦地眨了 17 次眼,电子屏上的价格跳到了 170 万舌币,他说:“170 万舌币!有人要吗?没人要我就跳过了!”
台下的贵妇们纷纷摇头,李夫人用扇子遮住鼻子,说:“真晦气,居然用这种东西来捣乱!” 张夫人也附和道:“就是,别影响我们拍百年阳寿!”
就在这时,沈观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 10 枚舌币,这些舌币是黑色的,上面印着舌头的图案,边缘带着齿痕,是他之前用自己的 “半句真话” 换来的。
他把舌币轻轻放在婴儿的胸口,婴儿的皮肤很凉,像一块冰。沈观低下头,在婴儿耳边低声说:“晚安免费,但真相无价。你妈妈很爱你,她没有卖掉你的良心。”
婴儿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电子喉里传来清晰的声音,没有一点卡顿:“妈妈,我爱你。”
全场瞬间静默,连贵妇们的计数器都停住了,有的贵妇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发出 “啪” 的一声。
拍卖师的睫毛 LEd 灯突然全亮了,然后 “滋啦” 一声爆灯,电子屏上的价格瞬间归零,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他的舌头被自己的 “谎言探测器” 咬烂了,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滴在粉色西装上,像一朵暗红色的花。
女人抱着婴儿跪坐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婴儿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妈妈,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