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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衬着赵啸天消失在聚福楼方向的背影,雷天横咧开大嘴无声地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他猛地转过身,铜铃般的虎目扫过聚集在南门内城门甬道里、自己手下那千余弟兄。火光跳跃,照着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此刻却同样带着一丝紧张和压抑不住战意的脸孔。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皮革味和汗味,只有甲叶偶尔碰撞的轻响和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一股如同火山爆发前凝聚的沉默力量。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雷天横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铁锤砸在砧板上,清晰地敲进每个人的耳膜,“今晚这差事,要快!要干净!不能像上次打张家庄窝棚似的闹出大动静吵醒全城!”他粗壮的手指点了点,“火铳、三眼铳,这些能弄出响屁的家伙什,全给老子放下!留在营里!一个不准带!”

他目光如电,扫过人群,“长刀!都给老子挎结实了!弓!箭壶!一个不许少!检查利索了!谁他娘的要是路上刀鞘松了箭囊掉了,弄出半点响动惊了兔子,老子回去活剐了他下酒!”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立刻响起,士兵们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动作迅捷而有序地将那些沉重的火器卸下,倚放在城墙根下。腰间悬挂的长刀被抽出一截,寒光在火光下一闪而逝,随即又利落地插回鞘中,发出整齐的“嚓”声。背上的硬弓被取下,弓弦被绷紧的手指快速弹动,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嗡”鸣,这是检查弓弦的韧性,随即又背回背上。整个过程快而不乱,显示出极高的令行禁止。

雷天横满意地点点头,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他最后紧了紧自己腰间那柄比寻常腰刀长了一尺、厚了三分的百炼精钢长刀,刀柄被他粗糙的大手摩挲得油光锃亮。

“整备好了没有?!”

“好了!”士兵们齐声低喝,声浪不大,却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

“好!都给老子闭上鸟嘴!跟上!”雷天横大手一挥,不再多言,转身便大踏步向内城走去。

千余人组成的队伍,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铁流,在雷天横这枚最锋锐的箭头引领下,汇入济宁内城深夜死寂的街巷。士兵们穿着底部嵌了软木的军靴,步履轻盈得如同狸猫。只有轻微的、如同风吹过落叶般的“沙沙”声在青石板路上响起。

月光吝啬地洒下清辉,勾勒出他们沉默前行的剪影。沿途偶尔有醉汉倚在墙角,或是更夫模糊的身影在远处街角晃动,都被这支队伍散发出的冰冷煞气所慑,慌忙避开或缩回头去。

赵啸天紧跟在雷天横身边,感受着身边这支军队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同于帮派争斗时的血腥喧嚣,更不同于寻常卫所兵或乡勇的散漫,这是一种经历过真正生死搏杀、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能具备的沉静肃杀!仿佛一群收敛了爪牙、却在黑暗中无声逼近猎物的猛兽。每一次整齐落下的脚步,每一次铠甲轻微但整齐划一的摩擦声,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他心中不断掀起惊涛骇浪:这才是真正上过辽东那修罗场的战兵!这张无极将军,何止是能打?简直是练就了一支铁打的精兵!

队伍行进的极快,路线也异常熟悉,似乎早已在心中走了千遍万遍。过了双井街巨大的十字路口,雷天横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率队左转向西。街道变得越发宽阔起来,两旁的商铺宅院也更加整齐气派。赵啸天忍不住低声问道:“雷兄弟,这城里……竟没有巡逻?”他感到不可思议,王世英夺了巡城权,竟然放任内城如同不设防的空城?

雷天横闻言,发出一声充满浓浓讥讽的嗤笑,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钻入赵啸天耳中:“赵大哥!别提了,他娘的!想起来老子就来气!”他撇着嘴,一脸的不屑和怨气,“半月前不知道那姓王的狗屁官抽了什么羊角风,非说自己要练什么‘乡勇’,保境安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硬是从老子手里把这内城巡防的差事给‘分担’过去了!我呸!分担个鸟!”

他一边疾走,一边唾沫横飞地发泄着不满:“老子们还乐得清闲几天!结果呢?这帮穿得人模狗样、自诩是‘官军’的玩意儿(指乡勇营),一开始他娘的还装装样子,派几个歪瓜裂枣在街上晃两圈,充充门面!嘿,这才几天?前两天开始,老子晚上当值,硬是没在街上瞅见过半个‘乡勇’的影子!全他娘的缩在西门大街那个老鼠窝里孵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营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黄花大闺女,不敢出门呢!”他模仿着某种腔调,夸张至极,引得身后几个靠得近的老兵也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赵啸天听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忘了合上。这已经不是散漫了,简直是……公然渎职?不,是彻底废弛!把一座重镇的夜防当成了儿戏!这也太扯了!

雷天横根本没停,嘴里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赵啸天脸上:“更别提那管事的了,叫丁元孙!那算个什么玩意儿?纯粹是王世英塞进来的草包!据说还是他小姨子的男人?娘的,就靠着裙带爬上来!除了吃喝嫖赌、变着法子克扣底下那帮新拉来的穷鬼们那点可怜的卖命钱,屁本事没有!治军?规矩?他丁元孙懂个逑!在他手下,那帮兵痞除了不敢明晃晃地去大街上抢娘们儿,其他偷鸡摸狗、敲诈勒索、聚众赌博、打架斗殴,啥破事不敢干?那营房都快成他娘的土匪窝了!”

赵啸天眼睛瞪得溜圆,感觉今天真是活久见,世界观都被刷新了:“那……照兄弟你这么说,咱们这趟岂不是……跟逛菜市场收账似的?”

雷天横猛地一拍赵啸天的肩膀,蒲扇大的手掌力道极重,拍得赵啸天一个趔趄。他豪迈地笑道:“哈哈哈!大哥你太抬举他们了!逛菜市场还要看菜叶子新不新鲜呢!去那儿收账?呸!那就是一坨发臭的狗屎!走!看兄弟怎么带你去铲平这滩臭泥!好好教教这帮蠢货,什么他娘的叫‘治军’!”

两人说话间,队伍穿街过巷,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两刻钟(半小时),眼前豁然开朗。西门大街近在咫尺!这条街宽阔,靠近西城门,周围商铺民宅明显少于城南城北。在街道北侧,靠近西城墙根下的一片空地上,扎着一片颇为“壮观”的营盘。

营门?木栅栏歪歪扭扭地围了一圈,不少地方豁开着大口子。所谓的辕门,只剩下半扇歪倒的木牌坊,上面模糊的字迹都糊成一团。更离奇的是,放眼望去,整个营区外围,别说巡逻的岗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营内并非一片死寂,听不到多少均匀的鼾声,反而从深处传来一阵阵喧闹模糊的音浪!

“押!押大!”

“开了开了!”

“通杀!哈哈!”

“我操!你他妈出老千!”

“放你娘的屁……”

这声音隔着百米都清晰可闻,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各种粗俗的呼喝、叫骂、兴奋的嘶吼……汇聚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市井浊气!

那是聚众狂赌的喧嚣!比菜市场喧闹一百倍!

雷天横停下脚步,朝着那喧闹的营盘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一脸“果然如此”的鄙夷:“呸!他娘的!听见没?大哥!这帮龟孙子!又是丁元孙那条臭鱼烂虾,带着他那帮歪瓜裂枣在那儿押宝呢!正事?巡逻?守夜?都他娘的喂狗了!”

赵啸天彻底无语了,只能摇头苦笑。这哪里是军营?分明是个大型露天赌场!

雷天横脸上那鄙夷瞬间被一种狰狞的兴奋取代,那是野兽嗅到猎物的表情。他猛地一挥手:“走!进去!教那帮王八蛋重新做人!” 说罢,他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连最基本的弯腰潜伏都懒得做,如同逛自家后院一般,率先从一道巨大的栅栏豁口处,径直踏入了乡勇营的地盘!身后千余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城门营士兵,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像一支突然闯入游乐场的地狱军团,沉默而肃杀地涌入了这片乌烟瘴气的“赌营”!

营房内部更加不堪入目。主道上到处是随意丢弃的生活垃圾、啃剩的骨头、空酒坛子。不少帐篷敞开着,里面能看到胡乱堆放的被褥和锅碗瓢盆,散发出阵阵难以形容的混合怪味。而那股喧闹的赌徒之声浪,正清晰地从前方的中军大帐方向如潮水般涌来。

雷天横目标明确,脚下生风,丝毫不理会两旁的混乱景象,直扑那噪音的源头——一座用几个大帐篷粗暴地连在一起、拼接而成的“超级大帐”!此时帐内火光通明,将帆布篷壁映得透亮,里面人影晃动,喧嚣震天。

越靠近,那声音越清晰刺耳,酒气、汗臭、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烟雾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也越发浓烈。更别说那一阵阵歇斯底里、赢了狂笑输了跳脚的喊叫。

“都给老子听令!”雷天横在距离那巨大赌帐还有十步左右的地方猛地站定,他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带着金铁摩擦质感的声音刺破喧闹,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个士兵耳中:“甘里豹!周孝学!带人,绕过去!把这个老鼠窝子给老子围了!前头,后头,左右!全他妈给老子堵严实!不许一个苍蝇飞出来!老子要关门打狗!”

“得令!”

立刻,两条魁梧的汉子带着两队士兵,如同两道黑色的分流,以惊人的速度无声地包抄向大帐两侧和后方。整个过程迅捷无声,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雷天横随即猛地扭头,对向身后两个气息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兵:“老杨!老秦!” 他指向身边的赵啸天,“老子这大哥的命,就交给你们俩了!用你们的眼珠子、用你们的皮、用你们的骨头、用你们八辈子祖宗的人头给老子担保!待会儿打起来,一根毛都不许伤到我大哥!擦破点油皮都不行!明白没有?!他要是少了根毛,老子先扒了你俩的皮!再把你俩的婆娘孩子全发配去扫茅坑!”

那叫老杨和老秦的两个老兵,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桀骜和忠诚的光芒。两人猛地单膝跪地,对着雷天横和赵啸天抱拳:“大哥放心!有俺们在,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得赵爷一根汗毛!” 声音铿锵,如同立下军令状!

说罢,两人“噌”地站起,一人一边,如同最忠诚的门神,寸步不离地贴到赵啸天身旁,手按刀柄,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黑暗。那护卫的姿态,带着一种身经百战者的敏锐和老辣,将赵啸天护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赵啸天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客气话,就被这种霸道至极的保护笼罩了。

雷天横看都不再看赵啸天这边,他的全部心神都已锁定了那座喧嚣的赌帐!他缓缓抽出腰间那把又长又厚的百炼精钢战刀!雪亮的刀身在月光和远处帐内透出的火光映照下,流淌着幽冷嗜血的寒芒!

“弟兄们!”雷天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血沸的鼓动性和冰冷的杀意,“记住!一会儿冲进去,看到那个留着两撇又细又黄、像山羊胡子一样恶心,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眼角有颗大黑痦子的杂种?”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狗东西就是丁元孙!王世英那狗官的便宜小舅子!”

他眼中凶光爆射,几乎要燃烧起来:“看见他!啥也别说!啥也别问!甭管他是在吃屎还是在撒尿!给老子砍!用尽吃奶的力气往死里砍!把他那个恶心吧唧的丑脑袋,给老子当夜壶摘下来!明白没有?!”

“明白!”身后的士兵们用压抑却充满暴戾的声音齐声低吼!如同即将扑出的狼群!

“好!”雷天横脸上那丝狞笑猛然放大,如同猛兽露出獠牙!他不再有任何迟疑,虎吼一声炸裂夜空,盖过帐内所有喧嚣:

“给老子——杀进去——剁了他们——!!!”

“杀——!!!”

平地一声惊雷!

千余沉默的火山瞬间爆发!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冲霄而起!

轰隆!!!

雷天横一马当先!他根本没有丝毫减速的意图,如同狂奔的犀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一脚踹在了那巨大赌帐——用厚实粗麻布拼接成的“墙”上!

刺啦——哗啦!!!

蛮力爆发!不堪重负的粗麻布和支撑的毛竹骨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雷天横硬生生踹开一个近一人宽的大豁口!碎裂的木屑和布片横飞!

他巨大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世,撞开漫天飞舞的碎片和尘埃,瞬间冲入了那几乎要被声浪掀翻的营帐!

紧随其后,无数手持明晃晃长刀的精锐士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带着刺骨的杀气,瞬间从雷天横撞开的豁口以及被掀开的营帐大门汹涌而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巨大的、如同市肆般喧嚣沸腾的营帐内部,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窒息般的死寂!

光线有些昏暗,但足够清晰。几十根粗大的蜡烛插在四周的烂泥地或倒扣的木桶上,将整个营帐照得亮如鬼域。空气混浊得呛人,浓烈的酒气、烟草味、汗酸味、呕吐物的酸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成百上千的乡勇,绝大多数赤膊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破烂的犊鼻裤,挤作一团!地上铺满了乱七八糟的草席、破棉絮,上面散乱地堆着海量的赌具——巨大的粗糙骰子(色子)、画满点数污迹斑斑的骨牌(牌九)、刻着花纹的押宝盘子……油腻的钱串子和散碎的银角子、铜板撒得到处都是,在烛光下反射出贪婪的光芒。

一些人手里还抓着牌、攥着钱、保持着嘶吼的口型、挥舞着拳头。赢了钱的欣喜若狂凝固在脸上,输红了眼的赌徒狰狞未退。他们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法,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傻愣愣地望着这如同神兵天降般撞破营墙、手持利刃冲进来的煞神们!

那惊恐万状的表情,如同见了活生生的地狱恶鬼!

在最中心,一张用几块厚重门板拼凑成的巨大赌台后,一个相对“体面”些的身影猛地站起身,手里还下意识地死死攥着几个大骰子。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锦缎袍子,却胡乱地敞开着前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上面刺着恶俗的狼头纹身。脸颊凹陷,油光满面,头发凌乱,两撇标志性的、又细又黄的“山羊胡”因为震惊而滑稽地翘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角下方,那颗指甲盖大小的、带着几根黑毛的、令人作呕的漆黑大痦子!

此人正是丁元孙!他看清了领头的雷天横,那张惊恐的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随即转化为极度的愤怒和……一丝色厉内荏!

“雷……雷天横?!”丁元孙的声音因为惊恐和暴怒而变了调,尖锐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是你?!你……你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带人……闯……闯我乡勇大营!!”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指着雷天横破口大骂:“你想干什么?!造反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一边吼叫,一边眼神慌乱地在脚下和旁边摸着,似乎想摸出点什么东西壮胆,可除了油腻的骰子和冷硬的铜钱,哪里有什么像样的兵器?他腰间倒是悬着一柄装饰意义大于实用的细剑,此刻却被那长长的锦缎袍子绊着,一时也抽不出来。

雷天横压根不理他,更没停步。他巨大的身躯每踏前一步,沉重的军靴便深深陷入地上那些散乱的赌具和铜钱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他脸上挂着一种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又充满了轻蔑的笑意:“嚯!丁大人!丁大爷!您这营房可真是……‘戒备森严’啊!”他拖长了腔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就这么大敞着门,摆着酒,放着钱,敞开怀抱欢迎老子!你说,我怎么不能进来坐坐?怎么不能来‘拜访’一下您这位顶顶大名的乡勇管带?”

他环视着周围那数百张凝固在惊恐中的面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营帐内轰鸣炸响: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雷天横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滑稽的事情,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兄弟们!看到了没?这就是咱济宁的‘精兵’!这就是那狗屁王世英练的‘雄师’!除了押宝嫖女人抽旱烟,屁都不会!”

他身后的士兵们哄然大笑,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一种即将执行正义的亢奋!

“雷天横!!”丁元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巨大的屈辱和被戳穿的恐惧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抄起桌上一个沉重的铜骰子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雷天横!

“操你姥姥!老子跟你拼了!!”

铜盘带着风声呼啸而来!雷天横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浓了。他甚至都没侧身闪避,就在铜盘即将砸到面门的瞬间,他身旁一个一直沉默如影的彪悍亲卫如同闪电般踏前一步,“锵”地一声,腰间长刀出鞘带起一道寒光!

铛——!!!

火星四溅!

沉重的铜骰子盘被那亲卫的长刀精准劈飞,打着旋儿砸在一旁几个乡勇身上,引起一片鬼哭狼嚎的痛叫。

“就这点出息?”雷天横缓缓收起了笑容,眼神骤然变得比隆冬的寒冰还要冷冽十倍!如同盯着一只待宰的猪猡!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丁元孙下意识地后退,绊在一堆散乱的草席上,狼狈地跌坐在地!

“丁元孙!”雷天横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地狱阎罗的判词,冰冷刺骨,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残酷意味:“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今天来,就要你的命!” 他伸手朝后面一个亲兵腰上一指,“来!给他!”

那亲兵会意,动作利落地抽出自己腰间一柄相对普通的制式雪亮长腰刀。

“哐当——!”

腰刀被雷天横像扔垃圾一样,随意地扔在丁元孙跌坐之处的烂泥地和铜钱堆里,正好落在他两腿之间!

“别说老子欺负人!公平点!”雷天横咧嘴狞笑,眼神如同实质的钢针,死死钉在丁元孙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上,“捡起来!用它!砍死老子!” 他猛地一拍自己强壮如牛犊般的胸膛,发出“嘭嘭”闷响:“来!有种就来!像条带把的公狗一样!扑过来!用你的爪子挠老子!砍老子!杀老子!砍死老子,你他妈还能有条活路!!”

他再次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将丁元孙彻底笼罩!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无边的凶煞之气:

“捡——起——来——!!!” 雷天横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无边的狂暴和压迫感,瞬间撕裂了营帐内死寂的空气,震得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更震得跌坐在地上的丁元孙浑身剧颤!

“快啊!捡啊!像个男人!”雷天横厉声催促,脸上的嘲讽和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丁元孙的心理防线,在雷天横这充满羞辱性的一刀和狂暴的逼视下,彻底崩溃了!

什么姐夫!什么权势!什么富贵!在死亡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他家里抢来的那个水灵灵的小妾刚尝过没几次……他私宅地窖里埋着上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他还没享受够!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噗通!

他竟然往前一扑,整个人如同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五体投地般趴伏在冰冷油腻、散发着汗臭酒气的地面上,双手死命地抱住了雷天横沾满泥泞的沉重军靴靴筒!

“雷爷爷……雷爷爷饶命啊!!!饶命啊!!!”丁元孙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鼻涕混合着地上的污垢,糊满了那张原本还算斯文的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谄媚、恐惧和卑微,“我的亲爷爷!祖宗!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他抬起那张涕泗横流、如同涂了花脸的丑脸,眼睛因恐惧而鼓胀着,拼命挤出这辈子最卑微、最讨好的笑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银子!小的家里有……有万把两白花花的银子!埋在南院老槐树下!全……全孝敬您老!还有……还有女人!小的前些日子刚……刚抢来一个小娘们儿!水灵着呢!才十六!还没破身子几天!也……也一并送您!求爷爷开恩!开恩呐!!”

整个营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丁元孙那令人作呕的哀求和啜泣声在回荡。所有乡勇,无论是刚还叫嚣的赌徒,还是原本看热闹的,此刻都鸦雀无声,脸上充满了复杂的表情——鄙夷、麻木、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惊恐和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雷天横低头看着脚边这团肮脏恶臭、涕泗横流的“东西”,脸上的狞笑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了极致的鄙夷!是那种看到厕所最底下那层蠕动的蛆虫般的恶心!

“呵……”他发出短促、低沉到极致的、如同深渊寒风掠过的嗤笑。

“没卵子的东西……”雷天横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比咆哮更刺骨的寒意,“连和老子拼命的血性都没有……废物!”

最后的两个字,如同判决,冰冷无情。

话音落地的瞬间,雷天横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扑食的巨熊!左脚闪电般猛地一撩!被丁元孙死死抱住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蹬在丁元孙的胸口!

“嘭!!!”

“呃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丁元孙如同一个被踢飞的破麻袋,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被这股沛然巨力踹得倒飞出去,后背“轰”地一声重重撞在后方那张巨大的赌桌上!桌上的赌具、铜钱、骰子、酒碗、油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四散飞溅!丁元孙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就在丁元孙被踹飞、身体失控倒撞向赌桌的那一刻,雷天横握刀的右手如同蓄满千钧之力的机括,猛地发动了!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击必杀时凝固到极致的专注!那柄长近四尺、厚背沉锋的百炼精钢长刀,带着一道惨白的、撕裂空气的匹练刀光,自下而上,精准地、悄无声息地撩向丁元孙被踹起、完全暴露出来的喉咙与下颚连接处!

刀速太快!快到超越了音速!那惨白的刀光在烛火下拉出一道完美到令人心悸的扇形轨迹!

噗——嗤!!!

声音极其沉闷!

像是一刀切开了滚烫的、充满脂肪的猪油皮!

也像是一刀精准地斩断了绷紧的坚韧牛皮筋!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丁元孙那双原本因惊恐、疼痛和难以置信而瞪圆到极致的眼珠子,猛地向上一翻!里面最后凝固的光彩,只剩下了对眼前景象的无法理解!他那张扭曲的脸孔,还保持着被踹飞时的痛苦和喷血的姿态,却仿佛与脖子以下的身体产生了瞬间的分离感!

然后——

咔嚓……喀啦啦……

颈骨被斩断的细碎声响如同炒豆子般密集响起!

鲜血!滚烫的、腥味浓烈的鲜血!如同压抑了万年的暗红色山洪,猛然冲破了脆弱无比的堤坝!从颈腔的巨大豁口中,呈扇形、带着强劲的冲压之力,猛烈地喷射向四面八方!

嘶——嘶嘶嘶——!!!

扇形血泉!喷出近一丈远!猩红的血点如同疾风骤雨,瞬间泼洒在雷天横狰狞的脸上、冰冷的甲胄上、周围数步范围的地面、草席、赌具、甚至几个靠得近的乡勇身上!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糊了他们满头满脸!

咚!

咕噜噜——!

一个圆滚滚、沾满血迹和泥土的物体,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感,从那断裂的脖子上分离,如同被大力抽飞的烂皮球,重重地砸在布满油腻铜钱和散落骨牌的泥地上!

那是丁元孙的头颅!

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最后那一刻的惊愕、痛苦和一丝刚刚浮现、还未来得及完全化为恐惧的呆滞!脖颈断口处,像破掉的水囊,血还在“滋滋”地往外冒着泡。

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傀儡,软软地、无力地、保持着坐姿,轰然滑落、侧翻在血泊与油腻的赌具堆里,断颈处的血柱这才后知后觉地减缓喷射,变成汩汩的流淌。

整个营帐,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尸体倒地后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和粘稠血液流淌在泥地、赌具上的“哗啦”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个营帐内,所有乡勇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彻底停滞了!几百双眼睛死鱼般瞪得滚圆!目光死死钉在那滚落在地、沾满泥污血垢的头颅上!脸上的表情如同被瞬间冻结,凝固在一种混合了极端恐惧、恶心和大脑彻底空白的呆滞状态!离得近的几个乡勇,脸上、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还带着腥味的血点子,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呕——!”

“哇——!”

几声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骤然从角落响起。有人受不了这血腥刺激,弯腰狂吐,胃液胆汁糊了一地。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在死寂中弥漫开来。那是有人彻底失控失禁了。

雷天横抬起手,用手背随意而粗鲁地抹去脸上丁元孙喷溅的鲜血和碎肉沫。粘稠湿滑的触感令他皱了皱眉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蹭下来的那一层滑腻腻的血污,又瞥了一眼胸前甲胄上淋漓的血迹,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

“真他妈的晦气!脏了老子的刀!” 他嘟囔着骂了一句,顺手便将手中那柄尤在滴血的百炼长刀,在自己大腿侧那条还算干净的裤子上用力地蹭了两下。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染血的刀刃,发出刺耳的“嚓嚓”声,留下暗红的污迹。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拂去了一粒灰尘般,满不在乎地抬起头。

他脸上的血污并未完全擦净,眉骨和颧骨上还沾着几点凝固的暗红,配上他那双带着残留煞气、如同铜铃般的虎目,在摇曳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雷天横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铁鞭,狠狠地扫过营帐内密密麻麻、已经陷入彻底惊恐混乱的乡勇!那些刚刚还在为几文钱嘶吼、此刻却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面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刚刚亲手制造死亡后特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乡勇的耳膜和心脏上:

“看清楚了?!”

他猛地抬起那沾血的皮靴,如同踢一个破烂的猪尿脬,“啪!”地一脚,精准地踢在丁元孙那颗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上!

头颅被这股大力踢飞,带着粘稠的血丝和地上的污垢,骨碌碌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区域滚了过去!

“嗷——!!!”

“鬼啊——!”

“滚开!滚开!”

一片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炸起!被头颅滚到脚下的乡勇们像是被烙铁烫到脚底板,如同见了鬼一般疯狂地跳脚闪避、互相推搡、摔倒在地!尖叫声、哭嚎声、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混乱瞬间爆发!刚刚被压抑的惊恐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炸开了锅!

雷天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甚至带着几分残忍戏谑的笑容。他欣赏着这由自己亲手制造的、如同羊群炸窝般的混乱景象,随即猛地抬高了嗓门,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过全场:

“都给老子听好了!!”

所有尖叫哭泣瞬间被强行压制,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巨大的恐惧,再次聚焦到雷天横身上。

“你们!”雷天横用带血的刀尖,缓缓点过每一个人,“都是些被拉来的倒霉蛋!穷的叮当响!家里等着米下锅!上头没心没肺!跟着丁元孙这种杂碎混,他娘的能落好?!除了当炮灰,就是被这狗东西榨干最后一点油水!图什么?!”

他环视众人,语气陡然变得……不那么凶恶了?仿佛带着一丝奇特的……同情和诱惑?

“老子雷天横!讲理!不滥杀!”

“今天!这狗官,该死!”

“从今往后!济宁城的天!变了!!”

他猛地一顿,声音拔高到顶点,如同炸雷:

“现在!老子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条!他妈的操起地上的刀,学那个窝囊废丁元孙,来跟老子和老子身后这帮辽东下来的阎王们拼命!!”

刀尖指向地上丁元孙那把孤零零沾血的长刀。

“第二条!”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具蛊惑力,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堪称“和煦”的笑容,但在这修罗场中却显得无比诡异。

“缴械!投降!麻溜儿地!听老子手下安排!从今往后!好好跟着老子!跟着真正能打胜仗、能他娘的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给你们搏条活路的将军!干!敢不敢?!!”

短暂的死寂。

“叮当!”

“当啷!”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一把破旧不堪的柴刀被第一个扔到了满是污秽的地上。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瞬间!

“哐当!”

“啪啪啪!”

“我投降!投降!”

“雷爷饶命!我们投降!”

无数被吓破胆的乡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争先恐后地将手中一切像武器的东西——锈迹斑斑的腰刀、生锈的长矛头、甚至一根削尖的棍子、一块硬石头……疯狂地扔到身前的地上!动作之快,生怕慢了一步就变成下一个丁元孙!混乱中夹杂着解脱的哭喊和求饶声。

营帐内瞬间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雷天横满意地点点头,那张狰狞凶恶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懒散笑容。他朝着身后一个身材精壮、眼神里还残留着兴奋煞气的年轻军官招了招手:“叶恪!叶百户!”

“末将在!”那叫叶恪的年轻百户连忙出列,抱拳肃立。

“行了行了!”雷天横不耐烦地一挥手,一脚看似随意(实则很轻)地踢在叶恪的小腿上,笑骂道:“别他娘的跟老子一本正经装孙子!学啥不好学张头(张无极)那个死板样儿!” 他朝满营跪伏的俘虏努努嘴,“喏!剩下的,全交给你啦!把这帮家伙,愿意跟着咱们干正经营生的,收拢!查清楚!挨个问,别他娘的滥好人!不愿意的,让他们滚蛋!发点遣散的口粮铜钱,别难为人家!都是混口饭吃的!”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记着!从现在开始!这地方,就是你叶百户的地盘了!给老子看牢实!扎紧篱笆!把这群散了架的新兵蛋子给老子初步规整好!谁敢炸刺,丁元孙就是榜样!等老子和张头那边的消息!该怎么弄,自然有安排!听明白了没?!”

“是!统领!末将明白!”叶恪挺起胸膛,脸上闪过一丝年轻人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光芒。他立刻转身,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声吆喝起来:“白五!带四个小队(约40人),清点武器!老乔!带300弟兄,收拢俘虏!其他兄弟!警戒外围!动静都他妈的小点!别吵到隔壁街坊睡觉!”

整个营帐内立刻再次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行动的主体换成了雷天横带来的士兵们。他们动作麻利,吆喝着、指挥着,开始有序地收押俘虏、清理现场。

雷天横不再看这乱糟糟的场面,转过身,脸上那点懒散立刻消失,大步流星地朝着营帐入口赵啸天被保护的地方走来。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完全擦掉,但表情却已经恢复了那种耿直豪爽的模样,冲着赵啸天咧嘴露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和善”,但勉强算得上“热情”的笑容,蒲扇大的巴掌差点又要拍到赵啸天肩上,好在半路收了力道,变成了不那么用力的一拍。

“大哥!搞定了!他娘的!比撵兔子还快!真他娘的不过瘾!”雷天横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意犹未尽和轻松,“早知道这么容易,老子就跟张头去城南揍云飞那王八蛋了!那才叫带劲!”

赵啸天看着雷天横脸上尚未干涸的血点,以及他身后那片依旧弥漫着血腥和惊恐的营帐,再回想刚才那行云流水般又血腥凶残的斩首一幕,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几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雷……雷兄弟……你这……简直是……神速……” 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雷天横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点子:“嗐!收拾这帮软脚虾,要是还用超过半袋烟的功夫,那老子这千户也白当了!走走走,大哥!咱们赶紧去找我们张头(张无极)报喜去!这破地方,味儿冲得很!”

说着,他招呼过身边几个同样浑身煞气的亲卫,大笑着攀上赵啸天的肩膀,几乎是半推半揽着,勾肩搭背地走出这片满地狼藉、正被士兵们快速“打扫”的营房。他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着“不过瘾”、“没意思”,豪爽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丝毫不在意那笑声会让多少刚刚跪地投降的乡勇们,在以后的噩梦中瑟瑟发抖。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西门大街的黑暗中,唯有雷天横那大大咧咧的笑骂声在空气里久久飘荡:

“老叶!你办事!老子放心!记着给老子守好了!回头请你喝酒!”

“对了大哥!一会儿见了张头(张无极),你可得跟兄弟多说点好话!让头儿知道咱办事利索!”

“……他娘的,憋了一肚子劲,就宰了个兔子,真晦气……”

聚福楼后院正堂。

炭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着,驱散着深夜的寒意。朱慈烺端坐上首,脸色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沉凝。许文昌坐在下首圆凳上,正低声向太子禀报着济宁仓廪、漕运河道、可用民力工役的情况,语速平缓,条理清晰。王之心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朱慈炯和朱慈炤两个少年王爷倚在一起,虽然强打精神,但眼皮已经有些打架。

李育财则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如同一块没有存在感的磐石,只有偶尔抬眼望向门外时,眼中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殿下,济宁漕粮转运库仓三处,计有储粮约二十三万石;散落各河道屯粮点亦有存粮约九万石,合计三十二万石余,此为账面数目,实际清查或有出入,但应不至短缺太多……”许文昌的话音未落。

“殿下!殿下!捷报!大捷——!!!”

一阵惊天动地、充满了狂喜和亢奋的炸雷般呼喊,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后院,轰然撞入正堂!

轰隆!!!

张无极高大的身影撞开院门,带着一身浓烈的硝烟、血腥气和汗味,如同天神降世般大步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单膝跪地时还微微喘息着,脸上却洋溢着浴血归来的将军才有的那种炽烈神采和无比的自豪!

“殿下!大捷!城南济宁左卫三千人马,已被末将率部全数拿下!”张无极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豪迈,如同洪钟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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