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如同巨型廊柱般的指尖旁,陈默仰望着眼前这具沉睡的、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庞然身躯,心中浪潮翻涌。恐惧、震撼、好奇……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唤醒她!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如同野草般疯长。他无法确定这是福是祸,但直觉告诉他,这位沉睡的巨人,或许是解开微光界远古秘辛的关键,甚至可能与他回归原世界的目标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一直被困在这里绝非良策,冒险一搏,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
(陈默内心,决意已定)必须尝试与她沟通!而最能表达意图的地方,无疑是面部。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巨人的手掌皮肤虽然细腻,但对他而言,那微小的纹理起伏都成了需要费力翻越的陡坡。他调动体内灵力,施展轻身术,配合着橡胶体质带来的些许吸附力,如同最敏捷的壁虎,沿着那温润如玉、却又坚韧无比的巨臂,向着上方那更加宏伟的“山峦”——巨人的肩头与脖颈区域——艰难进发。
这个过程漫长而耗费心力。他时而穿梭在如同森林般的汗毛根部(对他而言如同参天古木),时而攀附在皮肤褶皱形成的险峻“峡谷”边缘。巨人体内那浩瀚如海的灵力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越是靠近躯干核心,就越是明显,让他灵力的运转都略显滞涩。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攀上了巨人的肩头。站在这里,视野豁然开朗,但也更加令人窒息。前方,是线条优美、如同雪白山脉般的脖颈;再往上,则是那巨大得难以形容的头部轮廓。柔顺的、如同流淌的银河般的发丝铺散在肩颈周围,每一根都比他整个人还要粗壮。
他的目标,是那张如同沉睡神只般的脸庞。
他继续向上,最终,他站在了巨人下颌骨的边缘,仰望着那高耸的鼻梁和紧闭的、如同巨大穹隆般的眼睑。他选择了鼻梁作为最终的目的地,那里距离口鼻耳都最近。
然而,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向鼻梁中部移动,准备寻找合适位置尝试传音或者制造动静时,意外发生了!
巨人似乎在沉睡中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下气。
对于巨人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呼吸调整,但对于近在鼻前的陈默来说,这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磅礴的吸力,猛地从下方那巨大的鼻孔中传来!那吸力形成的气流,对他而言如同十二级台风!
“不好!”陈默心中大骇,想要固定身体,但脚下光滑的皮肤根本无法着力!他瞬间被气流卷起,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身不由己地被拖向那黑暗、幽深的鼻孔通道!
(陈默内心,瞬间冰凉)要被吸进去了!
他拼命想要施展区间瞬移脱离,但在这个奇异空间内,所有超自然能力和灵器依旧处于被压制状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那片黑暗!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湿润、温暖的粘膜,他掉进了一个更加温暖、潮湿、充满奇异气息的宽阔通道。四周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肉壁,微微起伏着。这里光线极其暗淡,只有肉壁本身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生物光。
(陈默内心,恶心且焦急)这里是……鼻腔?!
他必须立刻出去!在这里多待一刻都充满未知的危险!他集中精神,再次拼命催动区间瞬移!
嗡!
这一次,空间波动终于成功泛起!或许是鼻腔内部的环境与外部体表略有不同,对能力的压制稍弱了一丝。
然而,瞬移的目的地似乎出现了偏差!
光芒闪过,陈默只觉得周围的环境骤然一变!不再是狭窄的鼻腔通道,而是到了一个更加广阔、但同样黑暗潮湿的空间。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浓郁的、带着淡淡清甜与生命气息的味道。四周是如同肉色山脉般环绕的“墙壁”,头顶远处,隐约可见两排如同巨大钟乳石般的洁白物体……
这里……是口腔!他居然瞬移到了巨人的嘴巴里!
(陈默内心,一阵绝望)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他正站在巨人的舌面上!那舌面对于他而言,是一片广阔无垠、布满微小味蕾“丘陵”的粉色大地!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咽喉深渊,后方是紧闭的、如同两扇巨大天门般的牙齿!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弄出足够大的动静,在她无意识吞咽或者做出其他动作之前,引起她的注意!否则,他很可能被唾液淹没,或者直接滑入咽喉!
“得罪了,前辈!”
陈默低喝一声,不再保留。他体内筑基初期的灵力全面爆发,双手急速掐诀!
“金虹贯日!”一道凝聚了他此刻最强灵力的金色剑光,如同微型闪电般射向上颚!
“火雀燎原!”数十只炽热的火雀呼啸着撞向周围的肉壁!
“庚金雷咒!”细小的金色雷球在舌面上炸开,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然而,这些足以重伤甚至击杀四级妖兽的法术,落在这巨人口腔的内壁上,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那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肉壁,其防御力远超他的想象!法术造成的微弱刺痛感,对于沉睡中的巨人而言,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陈默内心,沉了下去)法术威力太弱!根本不足以唤醒她!
眼看常规手段无效,陈默把心一横,准备动用底牌——云族的高科技武器!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产生足够刺激的方法!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约莫他手臂长短、通体流转着幽蓝色金属光泽、造型极具流线感的筒状物——“裂灵聚能炮” !这是云族军方的制式武器之一,通常需要至少筑基后期修为才能勉强驱动,其全力一击,理论上足以威胁到金丹初期修士!而若是不计损耗、超负荷蓄能,甚至能爆发出接近元婴初期的恐怖威力!但代价是武器很可能报废,且使用者会遭受严重的灵力反噬。
陈默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迅速将裂灵聚能炮架设在相对平稳的舌面上,将体内剩余的灵力,连同几块中品灵石蕴含的灵气,疯狂地注入炮身之中!
嗡——嗡嗡——!
裂灵聚能炮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炮口处的幽蓝光芒越来越盛,迅速从蓝色转变为刺目的亮白色!一个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光球在炮口急速凝聚、压缩!炮身表面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又因为超负荷而接连黯淡、崩碎!恐怖的能量波动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陈默内心,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
“给我……醒过来!!”
他怒吼着,猛地按下了激发按钮!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毁灭性的亮白色光柱,如同撕裂黑暗的恒星爆闪,从炮口喷薄而出!携带着近乎元婴初期的恐怖能量,狠狠地轰击在了巨人柔软的上颚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唔……!”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深处、带着痛苦与茫然的沉闷哼声,如同九天惊雷,在整个口腔空间内猛然炸响!这声音对于近在咫尺的陈默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音爆!他只觉得双耳瞬间失聪,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被巨大的声浪狠狠掀飞,砸在后方柔软的肉壁上,又弹落下来,口中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他手中的裂灵聚能炮更是瞬间过热、变形,彻底报废。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脚下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那巨大的舌面猛地拱起、颤动!那紧闭的“天门”(牙齿)似乎微微开启了一丝缝隙,透入外界的光线!
她……醒了!
陈默强忍着眩晕和伤势,死死抓住身下柔软的“地面”,不让自己被甩飞。
外界,那沉睡不知多少岁月的女巨人,缓缓地、带着一丝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悦,睁开了那双如同日月般巨大的眼眸。眸中初时还有些迷茫,但迅速变得清澈、深邃,仿佛蕴含了万古的星空。
她轻轻动了动头颅,似乎是在感受着久违的现实。随后,一股浩瀚如海、磅礴无边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细致地扫描着整个封印空间,以及她自身的每一寸肌肤。
(女巨人内心,疑惑)方才那刺痛感……是何物?竟能穿透我的肉身防御?虽未受伤,但那能量层级……不容小觑。
她的神识扫过体表,一无所获。最终,那强大的神识聚焦到了自己的口腔之内。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与她认知中所有种族都不同的生命体!他受伤了,正艰难地抓着自己的舌苔,试图稳定身形。
(女巨人内心,惊讶)如此渺小……却蕴含着一丝奇特的力量波动。方才那攻击,是他发出的?
她心中一动。为了避免不小心伤到这个脆弱的小家伙,也为了更好地交流,她微微张开嘴唇,控制着一股柔和的灵力,如同春风般包裹住陈默,将他从口腔中轻轻地带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自己摊开的巨大手掌掌心之中。
陈默只觉得周身一轻,那股恐怖的颠簸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暖能量包裹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黑暗潮湿的口腔,重新见到了“天空”——尽管那只是洞穴的穹顶,以及女巨人那如同日月般审视着他的巨大眼眸。
他站在那柔软而广阔的掌心上,仰望着那山峦般的面庞,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紧张。
“汝,乃何人?为何在此?方才……是汝惊扰吾之沉眠?”一个宏大、古老、仿佛带着岁月回音的女声,直接在陈默的脑海中和外界同时响起。
这声音虽然平和,但其蕴含的威压和纯粹的音量,对于陈默渺小的身躯和感知而言,简直是摧残!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快要破裂,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听清完整的句子,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音节和那磅礴的精神意念。
(陈默内心,痛苦不堪)声音太大了!根本听不清!
他急忙运转残余的灵力,护住双耳和心神,用尽最大的力气,仰头向着那巨大的面庞嘶声喊道,声音在灵力加持下如同细微的丝线:“前辈!晚辈陈默!无意冒犯!您的声音……太大了!晚辈听不清楚!”
掌心中的女巨人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她看着掌心那个渺小如尘的存在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的模样,立刻明白了原因。体型差距太大,她的寻常话语,对对方而言便是雷霆震怒。
(女巨人内心,恍然且觉得有趣)倒是忘了这一点。
她巨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随即,在陈默惊愕的注视下,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相对陈默而言,相当于正常人类女性一米七左右身高)、凝实而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与她本体容貌一般无二的半透明少女虚影,自她眉心处缓缓飞出,轻盈地落在了掌心,站在了陈默的面前。
元婴离体!
这元婴所化的少女,容颜绝美,带着远古的沧桑与威严,却又因为体型变化,让陈默感受到的压力骤减。
“现在,可能听清了?”元婴少女开口,声音清脆悦耳,直接传入陈默耳中,不再带有那毁天灭地的音量。
陈默心中凛然!元婴离体!这可是元婴期修士才能掌握的大神通!而且如此凝实灵动,其实力恐怕远超云族那几位元婴老祖!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回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桥段——在这种古老存在面前,保持谦卑和恭敬是唯一的选择。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尽管有些狼狈,但仍竭力保持镇定,对着眼前的庞大元婴少女深深一揖,语气无比恭敬:“晚辈陈默,拜见前辈!多谢前辈体谅!”
“无需多礼。”元婴少女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好奇,“汝方才言,名唤陈默?观汝形貌、灵力,并非吾所知微光界任何一族。汝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吾之封印之地,甚至……在吾口中施展那等攻击?”
陈默不敢隐瞒,也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撒谎毫无意义。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并非此界之人,乃是因缘际会(隐去了苏晚的具体信息,只说是被大能送入此界)转生至云族(他解释为异族中的一支),以及为了修炼外出历练,如何误入瀑布洞穴,如何触发禁制掉落于此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他重点强调了自己并非有意冒犯,实乃无奈之举,只为自保与寻求出路。
元婴少女静静地听着,绝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待陈默讲完,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追忆,有感慨,也有一丝……落寞。
“原来如此……外界,竟已过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么……云族……未曾听过的异族分支,看来是后来兴起之文明。”她轻声叹息,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孤寂。
她抬眸,看向陈默,眼神变得悠远:“汝既问起,吾便告知于汝。吾名‘曦’,乃远古巨人一族,最后的……和平派首领。”
“和平派?”陈默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
“不错。”曦的元婴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远古历史,“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时光的长河都几乎遗忘的纪元,微光界并非如今这般格局。巨人族、人族,以及包括汝所在云族前身在内的诸多‘异族’,虽形态各异,力量悬殊,但大体上……是互相并存、偶有往来,甚至在某些领域有所合作的关系。”
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代:“我们巨人族,虽拥有体型与一些独特天赋的优势,但数量始终稀少,深知独木难支的道理。吾一直主张,各族当和平共处,取长补短,共同探索这天地大道。”
“然而……”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悲伤,“族中却出现了一股以‘艾拉’为首的激进势力!她们自称‘统治派’,沉迷于巨人族绝对的力量,认为我等天生就该是微光界的主宰!她们视其他种族为蝼蚁,为奴仆,为资粮!”
陈默心中一震,艾拉!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曦没有注意到陈默细微的情绪波动,继续沉痛地说道:“艾拉其人,天赋卓绝,修为在当时已至元婴中期,她煽动、笼络了族中一批同样抱有暴戾之心的族人。起初,她们还只是暗中行事,挑拨离间,制造摩擦。我虽极力主张和平,试图压制她们的气焰,但……”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力与嘲讽:“但隐藏的统治派,配合着她们在外精心策划的阴谋,四处破坏和平,制造血案,并嫁祸于人。积怨越来越深,猜忌如同毒草般蔓延。最终……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那是一场席卷整个微光界的、残酷而绝望的战争。”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人族与诸多异族,在长期积累的恐惧、仇恨以及统治派刻意制造的悲剧推动下,联合了起来,向我们巨人族举起了兵刃。而我们巨人族内部……也彻底分裂了。”
“我领导的和平派,不愿同室操戈,更不愿见微光界陷入永无止境的战火。我们试图斡旋,试图解释……但杀红了眼的联军,以及一心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确立绝对统治的艾拉一派,根本听不进去!”曦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和平派,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本就数量稀少的巨人族,在惨烈的内耗与外敌围攻下,迅速凋零……我的族人,我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最终,只剩下我一人……我被逼到了绝境。前方是誓要灭绝巨人族的联军,身后是欲除我而后快的同族叛逆……”
她看着陈默,眼神中充满了当时那份彻骨的绝望:“我看着她们眼中被仇恨和欲望蒙蔽的无情与暴戾,看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天地变得满目疮痍……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继续战斗下去,除了徒增杀戮,毫无意义。我也不愿自己的力量被任何一方利用。”
“于是,在最后关头,我选择了自我封印。”曦缓缓说道,“我以毕生修为,在此地布下了最强的封印,将自己彻底封存于此。除非拥有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巨人族实力,否则绝无可能从外部攻破。艾拉她们当时只有元婴中期修为,尝试无果后,知道在我这里只是浪费时间,便放弃了,继续投入了她们那场注定……唉,不知结局的战争。”
她叹了口气:“至于之后微光界变成了何等模样,艾拉她们的统治派是成功是失败,人族与异族又是如何演变……因为我长眠于此,皆不知情了。”
听完曦的讲述,陈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微光界竟然有着这样一段血腥而复杂的远古历史!巨人族并非天生邪恶,也曾有过主张和平的首领!
他并不知道李雪雪所接受的,正是来自那个激进统治派首领艾拉的传承!这意味着,获得了艾拉力量与意志的李雪雪,未来很可能将成为微光界新的灾难源头!
他看着眼前这位因为坚持和平理念而被迫自我封印、孤独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巨人首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复杂的同情与敬意。
“前辈之经历,令人扼腕。”陈默真诚地说道,“坚持本心,不愿同流合污,乃至自我放逐……晚辈佩服。”
曦的元婴看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终于能与人交谈,倾诉这段往事,让她郁结的心情似乎也舒缓了一些。
“往事已矣。”她轻轻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陈默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倒是汝,来自界外的小家伙,身具奇特能力,又知晓了这段历史……或许,汝之到来,并非偶然。”
陈默心中一动,隐隐感觉,自己与这位古老的巨人首领之间,似乎因为这段历史的揭露,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他的回归之路,或许真的能从这里,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