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世外桃源般的校门,陈默仿佛从一个相对温和的牢笼,直接坠入了钢铁与水泥构成的狂暴丛林。清晨的阳光此刻不再温暖,而是无情地照亮了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他紧紧攥着手中那份微光地图,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蜿蜒的红色路线,此刻在他眼中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引路绳。
(陈默内心:巨物恐惧症的极致体验)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太大了…太吵了…太危险了…
他首先需要面对的,是校门外那条宽阔的人行道。对于人类而言,这只是每天必经的普通道路,但对于1.1cm的陈默,这无异于一片危机四伏、毫无遮蔽的广阔平原。
林丹丹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鞋,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她一手拿着咖啡,一手快速滑动手机屏幕,浏览着晨间新闻,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今天早会要提交的报告。她步履匆匆,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留意脚下那片微不足道的“风景”。
正在赶路的陈默面前首先传来的,是如同打桩机般沉闷而富有穿透力的震动,从脚下的水泥地深处传来。陈默抬头,只见一座穿着肉色丝袜、包裹在精致黑色高跟鞋里的“山峰”,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凌空踏下!那鞋跟尖锐如长矛,鞋底复杂的防滑纹路在他眼中如同深不见底的沟壑峡谷!
(陈默内心:瞬间的死亡预判)躲开!必须躲开!
他几乎凭借本能,将橡胶人的弹性发挥到极致,向侧面猛地弹射出去!
“咚!”
高跟鞋的鞋跟重重落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地面传来剧烈的震颤,溅起的微小尘埃扑了他一脸。那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他甚至能闻到鞋底沾染的、混合了尘土和某种橡胶的冰冷气味。而林丹丹对此毫无察觉,她那巨大的身影和“哒、哒”的脚步声毫不停留,迅速远去,只留下惊魂未定的陈默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尾调。
这仅仅是开始。紧接着,一双穿着时尚运动鞋的脚,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声(从耳机漏出,对陈默如同近距离音响)蹦跳着掠过;一个穿着凉鞋的女生,涂着鲜艳指甲油的脚趾几乎擦着他的头顶划过,带起的风压让他窒息……他就像狂风暴雨海面上的一叶孤舟,在无数移动的“山峦”与“巨柱”间艰难地穿梭、躲避,每一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
根据地图指示,他需要沿着这条人行道前行至第一个路口。而这段路的必经之路上,恰好有一个生意兴隆的早餐摊。
张雅背着双肩包,睡眼惺忪地排在队伍末尾,等着买她最爱的煎饼果子。她无聊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目光放空,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
早餐摊区域对陈默而言,简直是地狱的入口。巨大的煎饼铛子散发着灼人的热浪,如同近距离的炼钢炉;铲子与铁板碰撞发出的“刺啦”声,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而空气中弥漫的油烟、食物香气和各种酱料的味道,混合成一股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化学风暴。
他小心翼翼地贴着路缘石边缘移动,试图绕过这片危险区域。然而,灾难总是不期而至。
排队的张雅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下意识地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瓶盖没有拧紧——
“噗!”
一小股水流混合着几颗未咽下的气泡,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水滴在陈默眼中如同炮弹般大小,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陈默内心:灭顶之灾!)水!
他连滚带爬地向旁边一个被人丢弃的、黏糊糊的奶茶杯残骸后面躲去。冰凉的水珠砸在塑料杯壁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也溅了他一身。这还没完,前方,一个刚拿到煎饼果子的男生,一边走一边咬了一口,一小片脆饼和一滴滚烫的酱汁从他嘴角滑落,如同陨石般朝着陈默的藏身处附近坠落!
“啪嗒!”
脆饼碎屑四溅,那滴深色的酱汁正好落在陈默前方不远处,溅开的油点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附近的空气都扭曲了一下。酱料的咸香气息此刻闻起来如同毒气。
(陈默内心:绝望的呐喊)连吃个早餐都能制造灾难吗?!
他蜷缩在奶茶杯的阴影里,等到外面的“流星火雨”暂时停歇,才敢探出头,更加谨慎地、几乎是匍匐前进地穿越这片由人类食欲构筑的危险地带。
好不容易穿过早餐区,下一个障碍是公交站台。早高峰时段,这里聚集了大量等待公交车的“巨人”,尤其是那些穿着靓丽、打扮精致的年轻女性,她们的无心之举,对陈默而言却是毁灭性的。
苏晴站在站台边,不耐烦地看着手表。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裙,脚下是一双闪亮的漆皮平底鞋。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地面的灰尘,她下意识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又跺了跺脚,似乎想抖落鞋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轻轻一扇的手,对陈默来说就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落叶碎屑,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他不得不立刻蹲下,死死抓住地面一道裂缝的边缘,才避免被这阵“人造沙尘暴”吹走。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
紧接着,苏晴那看似随意的跺脚,引发了局部“地震”!
“咚!咚!”
地面剧烈摇晃,震感比之前高跟鞋带来的更加直接和猛烈。陈默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筛子里疯狂摇晃,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死死扒住裂缝,直到“地震”停止,才敢抬头,看到那双漆皮鞋已经踏上了刚刚停稳的公交车台阶。
公交车本身更是恐怖的源头。它们进站时带起的狂风如同飓风,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如同山崩,车门开关的“嗤嗤”声如同巨兽的喘息。陈默必须等待公交车离开的间隙,才能抓紧时间冲刺通过站台区域。
按照地图,他需要穿过一个小型街心公园,以避开一段更加繁忙的主干道。公园里绿树成荫,对人类是休闲场所,对陈默则是原始的、危机四伏的丛林。
草丛如同茂密的原始森林,每一片草叶都比他高大,露珠如同随时会坠落的巨大水晶,随时可能将他砸晕或淹没。他必须拨开层层“枝叶”,艰难跋涉。
周倩穿着紧身运动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她正沿着公园小径慢跑,身边跟着一只兴奋的泰迪犬。她心情愉悦,享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和运动带来的活力。
首先察觉到的是地面传来的、密集而轻微的震动——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更小、更快速的东西。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如同小型卡车般的棕色身影,带着浓烈的犬类气味和兴奋的“汪汪”声(对陈默如同猛虎咆哮),冲进了他所在的草丛区域!
是狗!
陈默魂飞魄散,立刻趴伏在一棵狗尾巴草的根部,利用茂密的草茎隐藏自己。那只泰迪犬显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气味(或许就是陈默留下的),巨大的、湿漉漉的鼻子如同探照灯般在草丛里嗅来嗅去,喷出的热气形成一股股小型旋风。它那粉红色的舌头耷拉着,滴下的唾液如同小型的粘稠瀑布!
(陈默内心:极致的恐惧!)别过来!走开!
就在这时,周倩悦耳却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乐乐!别乱跑!快回来!”
她小跑着靠近,那双巨大的运动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坑洞。她弯腰,伸手想要拉住狗的项圈。那只带着运动手环的、纤细却巨大的手,从陈默头顶掠过,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他甚至能看清她指甲上健康的粉色光泽和皮肤上细微的纹理。
万幸,她的注意力全在狗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草根下那个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微小存在。她拉住泰迪,继续向前跑去了。
陈默在原地僵直了许久,直到那一人一狗的身影和声音彻底消失,才敢缓缓放松紧绷的神经。刚才那一刻,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地狱的气息。
穿过公园,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即使是在清晨,这里也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尤其是打扮入时、出来逛街或吃早茶的年轻女性。
光滑的瓷砖地面反射着炫目的灯光;巨大的玻璃橱窗里展示着华丽的服装和饰品;音响里播放着动感的音乐,每一种声音都放大了无数倍,冲击着陈默的感官。
刘蕊和孙婷刚刚吃完早茶,手里提着购物袋,有说有笑地走在商业街上。刘蕊正在试用新买的香水,她朝着空中轻轻喷了一下,然后笑着拉着孙婷从那片香雾中穿过。
陈默正试图沿着墙根快速通过这片区域,突然,头顶上方传来“嗤——”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片带着浓烈甜腻花香的、由无数微小液滴组成的“云雾”迅速笼罩下来!这可不是自然的露水,而是充满了酒精和化学香精的“香水雨”!
他试图闭气,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浓烈的香气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的鼻腔和呼吸道,甚至让他感到一阵眩晕。细密的香水液滴沾在他的身上、头发上,粘稠而冰凉,让他感觉极其不适,更重要的是,这浓烈的气味可能会暴露他的行踪,吸引某些他不想遇到的“掠食者”!
他拼命向前爬,想要冲出这片香雾的范围。而那两个女生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她们巨大的身影和移动的脚步,更是让这片区域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陈默终于冲到了商业街的尽头,找到一处排水孔道口,暂时躲了进去。他疲惫地靠在潮湿冰冷的管壁上,看着身上沾染的灰尘、泥泞、酱汁以及那挥之不去的香水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狼狈与渺小。
八十公里的路程,他才刚刚迈出了一小步。前方,还有更多未知的、由那些光鲜亮丽的“巨人”们,尤其是她们无心的举动所构筑的灾难,在等待着他。他摊开地图,看着那漫长的红线,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越发坚韧的意志。
(陈默内心:疲惫中的坚定)李冰冰,等着我…
他的远征,仍在继续,在这庞大陆离的巨人国度里,以一粒微尘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