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思宜本也就是做做样子,见衔佩这般机灵懂事,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她便也不再坚持,顺势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也好,那便辛苦你了。去吧,让他们把那坛......罢了,煮些茶好了。”
她自己其实能喝酒的,不过想到可卿如今喝不得,林珂又不太擅长,便干脆放弃了。
“哎,我省得了。”衔佩脆生生地应下,福了一礼,便快步去了。
甄思宜心中暗道:这丫头,倒也还算机灵。
回头得寻个机会,好好赏她才是。
她便也寻了个离床榻不远的绣墩坐下,摆出了一副“我虽在此,却绝不打扰你们”的姿态,端起茶杯,安静地品起茶来。
秦可卿见状,心中那点子因甄思宜在场而生出的拘谨也彻底放下了。
她知道甄姐姐这是在有意成全自己呢。
秦可卿心中感激,便也不再扭捏,一双水盈盈的美目,满是柔情地望向林珂,声音也放得愈发轻软:“爷今儿......今儿便不走了吧?天都这般黑了,城门怕是也要落锁了......”
她小心翼翼地寻着借口,那份期盼与挽留已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林珂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如何能不软?
他笑着握住秦可卿的手,柔声道:“不走了。城门落锁是小,我若是再走了,岂不是要让你这小可怜儿今晚上又睡不踏实了?”
他顿了顿,又故意作出一副感叹的模样,目光扫过在场的甄思宜和香菱,笑道:“再说了,我也想你们哩。”
“咯咯......”
他这话才刚一出口,那趴在他背上不肯下来的香菱,便忍不住娇笑出声。
秦可卿和甄思宜听了,自然是满心甜蜜,只当是情郎的肺腑之言。
可香菱跟在林珂身边最久,又是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与林珂相处最是无猜,反倒是将他那点子哄人的套路瞧了个分明。
她也不说破,只是心里头暗自娇笑不已:
“爷又在哄人了!我才不信呢!”
香菱在心里偷偷地吐了吐舌头:“爷在府里头,那才是众星捧月呢。林姑娘、宝姑娘、三姑娘、云姑娘......还有晴雯、五儿她们......”
“一个个都跟花儿似的围着他转,他哪里还有功夫想我们?他这般说,不过是哄人开心罢了。可卿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心思重,爷自然要多疼她几分。”
不过......
香菱那双清澈的眸子转了转,又落在了林珂含笑的侧脸上。
“不过......爷肯这般费心思地哄人,便也是他的好处了。换了旁人,哪有这份耐性?”
她心里甜滋滋地想着:“嘻嘻,爷就是爷。便是在说假话,也说得这般好听,这般叫人心里舒坦。怪不得甄姐姐和可卿姐姐都这般念着他。”
香菱这般想着,便也不再计较林珂的偏心,反倒是将他抱得更紧了几分。
她将小脸贴在林珂的背上,欢快地嚷嚷道:“那爷今儿可要好好歇着!我方才听见了,小家伙又踢我了!我来替爷听听,看他这会儿乖不乖!”
她说着,便又扭着身子,要往秦可卿的肚子上凑。
屋里顿时又是一片笑闹,充满了温馨与暖意。
而甄思宜端着茶杯,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罢了,这般日子,倒也......不坏。
......
帐底香浓春睡足,醒来犹懒画蛾眉。 昨夜雨云归何处?犹在巫山第几峰。
一夜风流,自不必细说。
次日天光大亮,城外别院的卧房内,地龙烧得暖意融融,将窗外的寒气尽数隔绝。
锦被绣帐之内,更是暖香袭人。
林珂只觉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难得的没有早起。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筋骨都透着一股舒泰之后的酸软。
才刚一动,身边便有了声息。
只见甄思宜早已醒了,也不知看了他多久。
她身上只着了件松松垮垮的藕荷色中衣,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那张素日里总带着几分淡然的美艳脸庞,此刻因着情事滋润,反倒显得格外的柔和妩媚。
见林珂醒了,她也不言语,只抿着嘴儿一笑,便盈盈起身,跣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自顾自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林珂的常服过来,竟是真如丫鬟一般,小意殷勤地伺候他穿衣。
林珂乐得享受,便张开双臂,任由她摆布。
甄思宜那柔软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胸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又迅速被体温捂热。
林珂见她低着头,神情专注,雪白的脖颈微微垂着,露出一截优美的弧度,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荡。
他瞧着甄思宜那副贤惠体贴的模样,再回想昨夜的种种,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极其惬意的笑容。
甄思宜替他系好了腰带,一抬眼,便瞧见他这副吃饱喝好、心满意足的德性,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没忍住,伸出纤纤玉指,在他腰间的软肉上轻轻地捏了一把。
“哎哟!”林珂故作吃痛地叫了一声。
“瞧你这德性!”甄思宜白了他一眼,那风情万种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王妃的端庄?分明就是个得了趣儿的妖精。
她撇了撇嘴,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天生就是个享福的命!”
“不拘是到了哪儿,是在你高门大户的侯府里,还是在这偏僻冷清的庄子上,左不过都是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你转,变着法儿地伺候你,可把你美的!”
“哈哈,确实是人生至乐啊。”林珂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笑道。
他顺势拉过甄思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柔声道:“能得姐姐这般的人物亲手伺候穿衣,便是折煞了,也是甘之如饴的。”
“哼,少拿这些个甜言蜜语来哄我!”甄思宜听了这话,心里头虽是受用,嘴上却是不饶人的。
她将手抽了回来,复又替他整理着衣襟,幽幽地叹了口气,故作抱怨道:“想来我也是昏了头,放着那正经的王妃不做,竟跑到这儿来,与你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还要反过来充当丫鬟伺候你。这若叫人知道了,岂不要笑掉了大牙?我这真是自甘堕落了。”
想她甄思宜,何等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却也甘愿在这别院之中,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连她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哦?姐姐如今是后悔了?”林珂听出她话里的莫名其妙,却故意挑了挑眉,脸上换上了一副戏谑的笑容。
甄思宜一愣,尚未答话,却见林珂忽然坐起身来,长臂一伸,竟是将她整个人又给拉了回去,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哎呀!你......你做什么!”甄思宜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哼哼......”林珂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醉人的馨香,声音里带着几分霸道的得意,“现在后悔,可就晚了。”
他故意扮作穷凶极恶的模样,低笑道:“姐姐既是已经上了我这条贼船,那可就没有回头的路了。你便喊破了喉咙,也无人来救你了。”
“呸!你这强盗!”甄思宜被他这副无赖模样逗得又羞又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象征性地在他胸前捶了两下,嗔道:“光天化日的,你......你又要做什么?也不怕......也不怕人瞧见了笑话!”
“怕什么?”林珂哪里肯放,反倒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一双手也不老实起来,“这屋里头,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来笑话我?”
“你......你放开......哎呀......”
甄思宜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被他欺负得软作一团,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只能由着他胡闹。
男女两个正这般嬉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门帘一响,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老......老爷......奶奶......”
却是衔佩端着盥洗的铜盆走了进来,一抬眼,便瞧见自家奶奶被侯爷压在床上欺负,衣衫不整,满面红霞的模样。
衔佩吓了一跳,手一抖,那铜盆险些便要脱手落地。
她连忙稳住身形,一张小脸瞬间也红了个通透,慌忙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瞧见......”
她说着,便要转身退出去。
“站住!”
甄思宜此刻简直是羞愤欲绝,她猛地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将林珂推开,手忙脚乱地拢了拢散乱的衣襟,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是你!”她狠狠地瞪了林珂一眼,那眼神里的羞恼,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这下可好,本就是房里的私密事,现在都给人看见了!好生丢人哩!”
林珂摸了摸鼻子,脸上也难得地有几分尴尬。
随即又疑惑起来:不对啊,自个儿不要脸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这次会觉得尴尬?
很快林珂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只因这衔佩不似府里的晴雯几个,林珂还没寻着机会吃下她的。
未曾坦诚相待过,当然会这般放不开了。
他轻咳一声,对着门口那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缝里的衔佩道:“何事这般慌张?”
衔佩哪里敢抬头,依旧垂着首,声音细若蚊蚋地回道:“回......回老爷,奶奶。是香菱姑娘那边,她方才就遣了人过来问,说是早膳都备好了许久,也不见您二位过去,便让奴婢再来看看......”
“知道了,这就过去。”甄思宜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又瞪了林珂一眼,“还不快些起来!真要让可卿妹妹和香菱那丫头也寻过来看热闹不成?”
林珂见她是真的恼了,也不敢再多招惹,只得讪笑着起了身,三两下将衣裳穿戴整齐。
甄思宜也飞快地收拾妥当,又狠狠地剜了衔佩一眼,嗔道:“下回进来,怎地也不知先在外头通禀一声?越发没规矩了!”
衔佩吓得一哆嗦,知道奶奶这是恼羞成怒,迁怒于她了,只得连声告罪。
林珂见状,便笑着打圆场道:“好了,也不怪她,是我方才与你闹得忒也投入了些,没听见外头的动静罢了。”
他也不再多言,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拉起了甄思宜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便拉着她往外走去。
“走吧,再不去,香菱那丫头怕是真要亲自来捉人了。”
甄思宜被他拉着,心中那点子羞恼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几分甜蜜。
她任由林珂牵着,二人并肩往饭厅而去。
......
待二人到了饭厅,果见秦可卿和香菱早已在桌旁等候多时了。
秦可卿因着有了身孕,身上穿着宽松的罩衫,小腹已是明显地隆起,但那张芙蓉秀脸却愈发显得丰润娇艳,眉眼间满是母性的温柔光辉。
香菱则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正趴在桌沿上,眼巴巴地瞅着满桌的菜肴,只等着开饭。
一见林珂和甄思宜进来,香菱便立刻欢呼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爷,甄姐姐,你们可算来啦!我都快饿扁了!”
秦可卿也是一脸的笑意,嗔怪地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两个也是,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刚起身。衔佩都过去请了两回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关切地拉过甄思宜的手,柔声道:“姐姐快坐,可是昨夜里没歇息好?若真是乏了,便该多歇会儿才是,何苦又这般早起。”
甄思宜听她这话,脸颊上不由得又是一热。
她哪里是没歇息好?分明是......
她没好气地瞪了林珂一眼,这才对秦可卿笑道:“歇得好着呢。倒是妹妹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最是金贵不过,怎地也这般早?合该多睡会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