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稍早之前,牟尼院内。
先师既已下葬,妙玉留在这儿本也没了意义,依着她师父的遗愿,就该入大观园才对。
但妙玉显然还不打算走,怀着歉意同林珂道:“我还想再留着这里几天,牟尼院多少也是师父的遗产,我想寻个得用的打理着。”
林珂知道妙玉还有些舍不得离开和师父住的地方,或许还有些不知道要怎么与黛玉她们相处,便也不强求,却道:“这里如今是你的地盘,你自己处置便好,不然就让霜竹那丫头升职做住持?”
“那却不好,霜竹她原是师父捡回来的,本就不是佛门之人,还总盼着去你府上呢,倒不好让她失望。”妙玉难得挤出一丝笑容,“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不然我一个人怕是做不妥帖。”
整整三日,林珂都在这里帮她料理师父后事,妙玉本就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对他的感激和依赖便愈发增长了。
如今各种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妙玉也不好再留他在这里,人家家里也有不少人翘首以盼呢。
林珂也不婉拒,只叮嘱道:“你且收拾着,有什么事便告诉我......罢了,我留一队亲兵在外面,若有紧急就先招呼他们。之后想走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妙玉点点头,内心感动不已,终于补了一句:“十日......十日后你接我回去吧。”
林珂看了她一眼,挥挥手离开。
天色已晚,林珂本想去看看黛玉,毕竟这几日都没去寻她,醋罐子也不知翻了没有。
结果一靠近大观园,就有几个宫里的女官拦住了他。
“安林侯,为了你和林姑娘好,怕是不能放你进去。”
林珂一愣,之前虽然也有人挡他,可那也是在潇湘馆外围来着,什么时候蔓延到大观园门口了?
而且这园子好像是他的啊,如何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你们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我妹妹的么,怎么如今连守门的差事都担上了?”
其中一人便道:“侯爷,大观园横亘东西两府,我们也是怕有不长眼的人进去,惊扰了林姑娘就不好了。”
“哦?”林珂立即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不长眼呢,还是说我会吓着她?”
那女官撇撇嘴,移开目光,一副“难说”的表情。
林珂登时大怒,奶奶的,连自个儿的园子都进不去,以后传出去不得给人笑话?
他便执意要闯进去,那几个女官岂是他的对手?没多久便被他突入了大观园。
有人着急之下,终于搬出了黛玉名号来:“侯爷!这是林姑娘的意思,她怕你胡来,才要我们守在园门口的!”
“什么?”林珂有些受伤,黛玉竟然这么看他,他哪里胡来过啦?
几人见状,忙乱七八糟解释一通,终于是等到了紫鹃过来。
紫鹃听说林珂执意要进来时,便自个儿赶了过来。
黛玉这日犯困,已经睡下了,紫鹃就没去打扰她,自己粗略披上衣裳便往门口赶。
然而究竟深秋霜寒,方才赶路的还未察觉,如今停了下来,冷风还是让紫鹃打了个寒颤。
林珂一看这还了得?忙接下外袍给她披上,心疼道:“你怎地这样子过来?也不怕染了风寒!”
“爷,姑娘睡下了,我就自己过来。”紧了紧身上带着林珂体温的衣服,紫鹃心里暖暖的,却又慌张道,“爷把袍子给我,自己怎么办?”
“这就不消你多心了,爷身子壮着呢。”对于紫鹃这样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林珂的态度还是不一般的,柔声问她,“你家姑娘是什么意思,如何竟要把我堵在外面?”
紫鹃闻言,先是看了眼周围的女官丫鬟。
这些人又不喜欢看主子和丫鬟的爱情故事,见状也识趣的保持了距离。
紫鹃这才同他解释道:“还不是爷太花心,这几日晚上连府里都不回来住了,竟是在尼姑庵宿下的!姑娘很是生气呢,这才让她们加强巡视,免得让采花贼进来!”
林珂无语,哪个臭丫头把这事儿捅出去的,话还只说一半,别给他找到了嗷。
“你们不知道,妙玉的师父去世了,她一个女儿家孤零零的,又没别人帮衬,如何能操办的过来?我自然要去帮忙的。”
“所以爷晚上也不回来啦?”
“......”
林珂大感冤枉,他在牟尼院住下确实是为了牢牢锁死妙玉的心不错,但真没有做出什么来啊!
莫说妙玉,就算是被妙玉安排过来伺候他沐浴的霜竹都没碰过一根毛!
看着表情莫名的林珂,紫鹃抿嘴一笑:“好啦,若是以前,我定然要和姑娘一个阵线,只当爷是个贪色的坏家伙呢。可现在......”
紫鹃脸色一红,顿了顿,继续道:“可现在被爷收用了,我才知道爷的好儿呢。如果爷真是个痴情单一的,姑娘自然会更高兴,可我却是要苦上许多呢。可见爷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珂顿时笑道:“好啊,你这是反叛了,仔细给妹妹知道!”
“都是给你们兄妹两个做丫鬟,也不算是反叛呢。”紫鹃嗔了一声,又道,“总之姑娘现在很生气,而且已经睡下了,爷还是别去招惹她的好。等明儿姑娘气消了,我再说上几句好话,到时候爷再来哄哄,便也无事了。”
至于秋皇后派来的女官,那自然是不用在乎的,她们最核心的职责是不让林珂对黛玉做出什么好事来,其余的一切都是黛玉安排的。
只要黛玉和林珂达成共识,也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真是时过境迁啊。”林珂忽而感叹道,“依稀记得曾经都是紫鹃你拦着我,如今你反倒成了我的内应。”
“爷少胡说了,我也只是希望姑娘能高兴而已,并不曾真的反叛。”紫鹃为自己辩解道。
她又不是傻子,以目前的情况,再把林珂挡在姑娘外面,她又如何能得着好儿?
而且太太(贾敏)都说了呢,姑娘现在不方便,炮火都由她来挡着,成婚后哪儿还有这样的好事?
紫鹃披着林珂袍子回去,林珂立时就哆嗦起来。
“呜哇,这天气还真冷啊,早知道不装潇洒了。”
被天气制裁的林珂本要回去,忽然发现之前那些女官都散走了,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费了多大力气才进来的,就这么回去未免也太丢份儿了。
还记得二姐姐老早之前就在等他来着,不知道今儿还在不在。
不管了,她人还能离了缀锦楼不成?只当是去给她个惊喜。
于是林珂麻利动身,他早忍不得寒风了,倒不如去享受一番迎春温暖滑腻的身子。
......
缀锦楼,刚才迎春让司棋去藕香榭知会入画一声,现在还没有回来。
而缀锦楼另一个丫鬟绣橘,这日轮不到她值夜,就在侧屋床上睡着,也不知道前面的动静。
林珂过来的时候,很容易就绕开了一些小丫头和婆子,到了迎春卧房窗前。
“啧,果然是关着的。”林珂也不奇怪,自己一次都没来过,怎能要求迎春总给自己留窗?
而且现在里面灯都黑了,迎春已经睡下,若是都不记得关窗,林珂就得责问一下司棋她们了。
他本来还觉得司棋丫鬟职责做得挺不错的,有好好关窗,然后就看到了虚掩着的屋门。
司棋还没回来,自然要给自己留个门,却不知正好便利了采花贼。
林珂一面在心里责备她们做事不严密,一面又堂而皇之地从这里进去,摸到了迎春床前。
陪榻上睡着一个丫头,是彩屏。
小丫头被自己讲的鬼故事吓到了,把头蒙在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林珂只当这是司棋,也不多想,绕过去扑到了床上。
“呀!!!”
“呀!”
传出来的是女孩的娇呼不错,但问题是竟然有两声。
“嗯?”林珂傻眼了,怎么每一次夜袭都有意外收获?
......
稍早之前,惜春虽然也害怕,却并没有睡着,还在缠着迎春说悄悄话。
二姐姐这样软乎乎的身子抱起来最是舒服,惜春腻在她身上,小声讲着彩屏从香菱那儿听来的鬼故事。
她虽然害怕,但要拿来吓别人还是很有意思的。
因为讲鬼故事需要氛围,所以屋里一点儿光亮也无。
小彩屏听说姑娘要吓唬人,早找了棉花塞耳朵里,呼呼大睡去了。
“......后来,苏姑娘正要睡下,就听到门口咔嚓一声,原来是......”惜春故意停顿一下。
“是......是什么?”迎春到底也怕,但她是姐姐,总不能比小惜春还胆小吧。
而且胆小和爱听鬼故事是不冲突的,迎春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原来是那披了人皮的怪物从房门闯了进来,苏姑娘的情郎已经被它害了,现在就披着那位方书生的皮,变成了他的样貌!”
“啊?怎会这样!”
迎春是向往大团圆结局的可爱女孩,听到这种故事简直心痛不已。
又催惜春快些说:“你快说啊,后来呢,苏姑娘也遭了那东西毒手么?”
“等等啦,二姐姐,我好似听到有什么声音呢。”惜春却故意这么说,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
迎春害怕不已,然而夜里没了说话声,寂静之下,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会听的极为清楚。
“咔嚓,吱——”
忽然就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迎春吓得抱紧了惜春:“我也听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惜春并没有听到,她的小脸被按在迎春身前,快要不能呼吸了。
“唔~姐姐松开一些呀,我要呼吸不过来啦!”好不容易逃脱迎春的双峰山,惜春喘着气道,“什么声音,许是司棋姐姐回来了吧?”
正讲到吓人处,惜春可不想半途而废,于是继续小声说道:“后来那怪物走近,却一下子扑在苏姑娘身上......”
话还未说完,她也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顿时小脸煞白。
“是司棋的话,为什么她没点灯呢?”迎春这时候思绪出奇的清楚,认定来的是鬼物了,将惜春抱得更紧。
“我不知道......姐姐,我好害怕。”惜春更是吓破了胆,同样抱着迎春不放,心里不住地说“我再也不吓人了呜呜哥哥救我啊”。
随后两人就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一个起跳,便压在二人身上。
“呀!!!”
“呀!”
......
过了一会儿,司棋打着灯笼回来,见屋里黑洞洞一片,只当是迎春已经睡着了。
陪榻是她自己让给彩屏的,彩屏胆小,想和两位姑娘在一起,司棋也乐得清闲。
收拾一会儿,锁好门窗之后,司棋才回了侧屋,却不知道床上悄摸摸已经多了一个人。
此刻,一张被子里,林珂躺在中间,迎春和惜春一左一右贴在他边上,简直就是天堂。
可惜他本人不这么想。
“哇,所以哥哥是来找二姐姐的?”惜春身材娇小,所占的地方最少,为了让这张可怜的被子能盖到所有人,她整个身子都骑在林珂身上。
一双萌萌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珂,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珂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解释。
大半夜衣衫不整溜进缀锦楼,他说是来聊天的有人信么?
迎春更是羞涩到了极点,本来珂兄弟来找自己应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珂兄弟已经和林妹妹定亲了,自己却做了狐媚子,这要她以后如何面对惜春?
然而惜春这不这么想,她原本挺害怕的,结果看到来的不是鬼而是哥哥的时候,简直高兴坏了,从没感到如此安心过。
尤其是现在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哥哥的温度,惜春没忍住亲了下他侧脸。
惜春心想二姐姐能和哥哥在一起,她凭什么不行呢?左右她现在老子娘、亲哥哥、亲侄儿都没了,孤零零一个人,还有谁能约束她不成?
哼哼,她想要嫁哪个就嫁哪个,谁也管不着!
遭遇惜春偷袭,林珂有些无奈。得亏这已经是换过的大被子了,不然绝对塞不下三个人。
只是......目前的姿势未免太危险了,他已经有抬头的趋势,却又不敢对惜春做什么。
唉,长夜漫漫,还有的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