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请留步。”老和尚的声音苍老却温和,苏清芷脚步一顿,心中微讶,依言停下:“大师有何指教?”
老和尚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温和地、仔细地端详着她,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带玄机:“异世之魂,萍寄此身。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施主近来,可还安好?”
异世之魂!萍寄此身!
他……他看出来了?!他看出了她并非原本的苏清芷,而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
苏清芷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心脏狂跳!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言说,包括萧承晏!这个老和尚究竟是谁?!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尽力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震惊:“大师……此言何意?晚辈……不甚明白。”
老和尚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了慈悲与了然,仿佛早已看透她的故作镇定。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继续打着机锋:“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红尘万丈,何处不是修行?既来之,则安之。前尘旧梦,未必真逝,此生缘法,亦未终了。”
苏清芷听懂了,他不仅看出了她的来历,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不再伪装,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大师既知我来处,敢问大师,我为何会来此?我……还可否再归去?”
这是她深埋心底,既恐惧又偶尔会泛起一丝念想的问题。
老和尚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缓缓摇头,又轻轻点头:“来处是缘,归途亦是缘。缘起性空,不可说,不可说。施主何必执着于来去?须知你与此间,牵绊已深,前缘未了,尘债未清,岂是轻易可脱身?”他话中似有深意,却又云山雾罩,不肯言明。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待尘缘了尽,天门自开。然,何处为家,何处是归途,施主到时自有分晓,此刻又何必自寻烦恼?”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旧黄布包裹着的小小物件,递给苏清芷:“是劫是缘,皆在施主一念之间。此物赠与施主,或可在迷障之时,聊以静心。须知,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谨记,谨记。”
苏清芷接过,入手微沉冰凉。她打开黄布一看,里面竟是一枚古朴无华、颜色深沉的木质念珠,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和长年摩挲的温润感。
“多谢大师指点。”苏清芷虽未得到明确答案,但老和尚的话让她莫名心安了几分,也更加困惑,她郑重行礼道谢。
老和尚含笑受了礼,不再多言,拿起扫帚,继续慢悠悠地扫着地,身影渐渐消失在古柏深处。
苏清芷站在原地,握着那枚冰冷的念珠,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这时,一个小沙弥匆匆寻来,见到苏清芷,双手合十道:“女施主,可是靖王妃?厢房已经备好,请随小僧来。”
苏清芷回过神来,点点头,跟着小沙弥往客房走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师傅,方才我在后院遇到一位扫地的老禅师,不知是哪位大师?佛法似乎极为精深。”
小沙弥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讶和崇敬之色:“扫地的老禅师?您遇到的可是须眉皆白,穿着灰色旧袈裟的那位?”
“正是。”
小沙弥顿时肃然起敬,语气都恭敬了许多:“阿弥陀佛!那可是我们慈安寺的慧明方丈!方丈大师已闭关清修多年,平日极少现身,更是几乎不与香客交谈的!女施主竟能与方丈交谈,还得了方丈亲自指点,真是莫大的佛缘啊!”
苏清芷心中更是震惊不已,那位看似普通的老僧,竟是闭关已久的方丈?而且还主动与她这个异世之魂交谈,赠予念珠?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她握紧了手中的念珠,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慈安寺厢房内,苏清芷屏退了春桃和夏蝉,独自坐在窗边。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将白日里慧明方丈所赠的那枚古朴木念珠小心翼翼地放入最内层,然后重新系好,贴身佩戴。方丈的话语虽玄奥,却无疑暗示她与此地缘分深重,且前尘未了,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脚下的路。
然而,她这看似寻常的祈福之行,在京中各方势力的眼中,却激起了层层涟漪,引得多方蠢蠢欲动。
“准备一下,明日去慈安寺。”他对自己那位因一直无子而终日愁眉不展的侧妃赵氏吩咐道,“就说你心诚,要去寺中住几日,潜心求子。”
赵氏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逆,只得应下。
翌日,天色刚亮,七皇子萧景瑞便带着他那位以柔媚着称的侧妃赵氏,声势不小地出现在了慈安寺的山门前。萧景瑞一脸虔诚,对外宣称侧妃久未有所出,心中焦虑,特来此清静之地小住几日,诚心礼佛,祈求佛祖赐予子嗣。
知客尼虽觉突兀,但对方是皇子,也不敢多问,只得安排他们住下,他们的厢房正好被安排在了苏清芷所住院落的隔壁!
夜幕降临,寺中更显寂静,只有偶尔的风声和虫鸣声。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苏清芷所在的厢房。
“王妃。”夜影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一切已按计划暗中进行,属下已查明,厢房四周,除了我们的人,至少多了三波来历不明的人手,皆在暗中窥伺,意图不明。一波似宫中路数,一波气息阴狠像是死士,还有一波……轻功极高,行踪飘忽,难以判断。”
苏清芷坐在灯下,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她轻轻拨弄着香囊,低声道:“知道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保护好该保护的人,切勿打草惊蛇。”
“是!”夜影领命,又如鬼魅般悄然消失。
而就在这同一片深沉的夜色下,一抹皎洁的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一道悄然独立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