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清芷每天都会给萧承晏施针疏通筋脉。但“七杀”之毒依旧在萧承晏的经脉深处日夜啃噬。
苏清芷翻阅无数古籍,结合萧承晏的脉象和毒发症状,终于确定了其中几味关键辅药的替代方案。
她的指尖拂过《毒经》上“血蟾酥”三个墨色小字,此物生于南疆瘴疠毒沼,并非寻常蟾酥,需于月圆之夜捕捉,是一种通体赤红如血、剧毒无比的“血玉蟾”,取其背腺的分泌物,经特殊秘法炮制而成。其性极烈,以毒攻毒,是中和“鹤顶红”焚髓火毒、压制“七杀”的关键引药。
然而此物极为罕见,太医院库房没有,京城各大药铺也遍寻无踪。
最终线索指向了京城最神秘、也是最危险的地方——鬼市。
鬼市,只在三更之后、五更之前开市。地点隐秘,这里鱼龙混杂,交易的皆是见不得光的物件:盗墓的冥器、失窃的珍宝、朝廷的禁药、江湖的秘方……这里是法外之地,也是亡命之徒的乐园。
为了找到“血蟾酥”,苏清芷别无选择。
月黑风高,子时将近。苏清芷褪下素净女装,换上深灰色的粗布短打,用特制的药膏将细腻的肌肤涂得蜡黄粗糙,束起长发戴上破旧毡帽,再贴上两撇小胡子。
铜镜中,一个面容憔悴、风尘仆仆的年轻药贩形象赫然出现。她将几块金锭和防身的银针藏在贴身之处。
“王妃……这太危险了!”李嬷嬷抓着她的衣袖,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担忧。鬼市那地方,龙蛇混杂,吃人不吐骨头。
“嬷嬷放心。”苏清芷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少年人的沙哑,“我自有分寸。”她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靖王府后巷的黑暗中。
鬼市不在城中,而是在西郊一片废弃的乱葬岗旁。此地白日荒草丛生,坟茔累累,入夜后却如同鬼魅苏醒,亮起星星点点、摇曳不定的惨绿或昏黄的灯火。
这里没有固定的店铺,只有影影绰绰的摊位沿着蜿蜒泥泞的小径排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腐烂的怪味和药草辛烈的气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苏清芷压低帽子,混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中。耳边充斥着各种讨价还价声,不同口音的咒骂声,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和怪笑声。
摊位上摆着的东西更是光怪陆离:沾着泥土的前朝玉器、泛着幽光的人骨念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秘制膏药、装在瓦罐里蠕动的毒虫、甚至还有几页残缺的、染着暗褐色污渍的武功秘籍……
她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在拥挤混乱的人流中快速的穿行着,搜寻着目标。
终于,她在一个用破旧油布支起、只点着一盏风灯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摊主是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的老者,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袄,如同坟里爬出的僵尸。他面前摊开的油布上,散乱地放着几块颜色暗沉、形态怪异的矿石、几株干枯扭曲的毒草,还有几个小小的、密封的粗陶罐。
苏清芷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其中一个陶罐上。那罐口用浸了蜡的油纸封着,罐身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邪异的红色蟾蜍图案。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霸道的冰寒气息,正从那封着的罐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血蟾酥!
她的心脏激动地跳动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蹲下身子,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问道:“老板,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可是个好东西。从南边刚来的‘赤血金’,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他刻意加重了“疑难杂症”四个字,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哦?看看货。”苏清芷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指向那个画着蟾蜍的陶罐。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陶罐的瞬间,“啪!”
一只沾满污泥、骨节粗大的手,猛地拍在陶罐旁边!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的汉子挤了过来,斜睨着苏清芷,眼神凶狠贪婪:“小子!懂不懂规矩?这‘赤血金’,老子要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带不善的跟班,隐隐地将苏清芷围在中间。
苏清芷心中警铃大作!这三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市井流氓的戾气,目光贪婪地在她腰间和内袋的位置扫视着。显然,她这“孤身药郎”的身份和刚才问价的动作,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声音依旧沙哑:“既然这位大哥看上了,那便让与大哥。”说着,便想后退离开。
“慢着!”那矮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了苏清芷的手腕!力道蛮横!“小子,我看你面生得很!懂不懂鬼市的规矩?想走?先让爷们儿看看你身上带了什么好东西孝敬爷!”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围拢上来,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凶光。
苏清芷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袖中手指微动,一枚冰冷的银针已滑入指间。就在她准备反击的刹那。
“吵什么吵!”那干瘦的老者突然低吼一声,浑浊的眼睛扫过矮壮汉子抓着苏清芷的手,又瞥了一眼那罐血蟾酥,声音阴冷,“要买就买,不买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那矮壮汉子似乎对这老者有些忌惮,啐了一口,悻悻地松开了手,恶狠狠地瞪了苏清芷一眼:“算你小子走运!”他丢下几个铜板,抓起旁边一块不值钱的矿石,骂骂咧咧地带着跟班挤进了人群中,但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却死死地盯在苏清芷的身上。
苏清芷知道,麻烦并未解除。她迅速掏出几块金锭塞给老者,抓起那罐血蟾酥,转身便走,身影迅速没入混乱的人流之中。她不敢停留,只想尽快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