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回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的情意在暖阁内静静流淌。老王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着胡子,笑得一脸促狭,仿佛又年轻了十岁。
苏清芷看着已经散乱的棋局,又看了看萧承晏:“下一局?”
萧承晏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笑着答应:“好!”
窗外的阳光,在棋盘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纠缠厮杀,局势已近中盘。
苏清芷凝眉沉思,手指捻着一枚莹润的白子,她执白,此刻却陷入苦战。萧承晏的黑棋攻势凌厉,如同他战场上指挥若定的铁骑,步步紧逼,已将她的白棋大军分割包围,困守于棋盘右下角,仅余一小块活棋,形势岌岌可危。
老王爷则坐在一旁的红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看似悠闲地品着茶,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棋局,时不时在两人脸上逡巡,眼中闪烁着精光。
“王妃善守,”萧承晏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赞赏和更深沉的引导。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白棋唯一的气眼附近,瞬间,那片白棋的最后生机被彻底的扼杀!
“然,过犹不及。”他抬眸,目光越过棋盘,落在对面女子微蹙的眉心上,声音沉稳,却又暗藏锋芒,“善守者,亦须知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机变。困守一隅,终非长久之计。”
那枚落下的黑子,如同敲在苏清芷心头的警钟,她看着那片被宣判死亡的白棋,心猛地一颤。然而,萧承晏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因困局而略显混沌的思绪。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原本略显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她不再执着于那片被围死的残兵,目光扫过整个棋盘。外围!那看似被黑棋势力笼罩的外围,实则因萧承晏专注于围剿右下角,而略显疏阔!黑棋的阵型,并非铁板一块!
她指尖捻起一枚白子,“啪”地一声,毫不犹豫地落在了棋盘的左上角,一个远离主战场的、看似无关紧要却又隐隐牵动全局的要点上!
这一手,瞬间打破了黑棋看似完美的包围圈!
萧承晏紧盯着那枚落在天元位附近的白子,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她的这步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看似跳脱,甚至有些无理,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左上方几枚看似孤立的散子,更重要的是,它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恰好切断了黑棋中腹一条尚未完全连接的大龙的头尾!一个巨大的、足以致命的破绽,被这看似轻巧的一击,骤然暴露!
苏清芷迎上萧承晏骤然变得严肃的目光,唇边漾起一抹清浅却自信的微笑,声音清悦:“王爷所言极是。然,蛰伏并非怯战,而是静待时机,一击致命!”
话音未落,她捻起第二枚白子,毫不犹豫地刺入萧承晏那条因首尾被断而瞬间变得薄弱的大龙腰眼处!
苏清芷落子如飞,白棋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借助外围那枚奇兵的呼应,她精准地抓住黑棋因阵型拉长而产生的缝隙,连下三手!
三枚至关重要的黑子,如同被斩断的龙头,瞬间被白棋提起!
棋盘上,方才还如日中天的黑棋大龙,顷刻间被从中斩断,元气大伤!而白棋,不仅成功解救了右下角的残部,更在外围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甚至隐隐形成了反包围之势!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好!妙!神来之笔!”坐在旁边,抱着果盘看得津津有味的老王爷陆霆,看向苏清芷的目光充满了惊艳和赞叹,“外孙媳妇儿!你这手金蝉脱壳接中心开花,用得妙啊!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这分明是死地变生地,还顺手牵走了承晏三条大龙!痛快!痛快!”
萧承晏看着棋盘上瞬间逆转的局势,脸上最初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赞赏与自豪。他输了三子,心中却毫无懊恼,只有对眼前女子更深的认识与倾慕。她的聪慧,她的胆识,她于绝境中寻找生机的敏锐,都让他心动不已。
他忽然伸出手,越过棋盘,温暖而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覆在苏清芷的手上,眼睛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的指尖,捻起一枚白子,又轻轻的拿起一枚自己的黑子。然后,在棋盘中央一片开阔的、尚未被战火波及的空地上,将白子与黑子,并排、轻轻地落下。
“此局,”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双活。”
双活!围棋术语中,指两方棋子共享活路,和平共存。此刻从他口中说出,却分明是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的承诺:同生共死,共享天地。
苏清芷的心,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和暖意包裹。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两枚紧紧相依的黑白棋子上,唇边的笑意如花绽放。
老王爷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摸着胡子,目光在苏清芷的身上来回打量,越看越是喜欢。他忽然放下果盘,凑近几步,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发现璞玉的兴奋:“外孙媳妇儿!你这脑子,转得真快!眼神也毒!心思更细!下棋能下成这样,说明你天生就有习武的根骨啊!”
老王爷兴致勃勃:“要不要跟外公我学两招?强身健体,关键时候还能防身!你想想,就凭你这脑子,再配上点身手,以后谁敢欺负你?承晏这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你直接把他从轮椅上掀下来!”
“外公!”萧承晏额角青筋直跳,声音带着警告和无奈。他这外公,真是个老顽童!想到一出是一出!
“习武?”苏清芷眼睛一亮,她前世就对那些武侠剧里的功夫心向往之,如今有机会亲身尝试,怎能不心动?而且经历了围场刺杀和悬崖采药的惊险,她也深知在这危机四伏的王府里,多一分自保能力的重要性。她立刻点头,带着几分雀跃:“外公愿意教,清芷求之不得!”
“好!爽快!不愧是我陆霆的外孙媳妇儿!”老王爷喜出望外,捋着胡子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