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枪伦戈米尼亚德的毁灭洪流在贝狄威尔决然的踏步上前时,竟不可思议地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女神的眼眸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你…是何人?”
声音在王座厅回荡,带着神性的漠然,却无法掩盖那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面对昔日敬爱的王不再认识自己,贝狄威尔的脸上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淀了千年的、近乎悲悯的平静。他停在玛修苦苦支撑的守护光壁之前,抬起头,直视着那双陌生的神瞳。
“吾王…”他轻声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请您…看看这个。”
话音未落,贝狄威尔猛地举起了他那只闪烁着柔和微光的银之臂!他将全身的意志、千年的执念、以及那份深埋心底的悔恨与忠诚,尽数灌注于这只手臂之中!
“紧握其剑——银之臂!!!”
嗡——!!!
银色的义肢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温暖的金色光辉!
当这道温暖而熟悉的金色光芒映入女神伦戈米尼亚德的眼中时——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她凝固的神性核心中炸开!
“呃…!”女神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的痛哼!她猛地用手捂住了额头,手中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毁灭性的洪流也随之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明灭闪烁!
头痛欲裂!
无数早已被神性磨灭、被时光掩埋的碎片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她的脑海!卡姆兰之丘的夕阳…遍地的尸骸…冰冷的湖水…还有…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跪在自己面前,捧着一柄金色的圣剑…
以及…自己那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贝狄威尔卿…将它…归还给湖中仙女…”
“这道光…这感觉…”女神的声音失去了空灵,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深沉的痛苦,“我…我认识…我…”
她认识这道光!这光芒,如同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被神枪和千年孤独所冰封的记忆之门!
就在女神因圣剑之光而陷入剧烈的混乱与痛苦时,贝狄威尔转身,面向迦勒底的众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即将解脱的平静笑容,那笑容纯净得如同不列颠清晨的露珠。
“藤丸立香阁下,玛修,林秋将军,诸位…”他的声音温和而充满感激,“为迄今所有的厚爱,贝狄威尔在此,献上最真诚的谢意。”
他微微鞠躬:“我的旅途…已经到达了终点。”
“等等!贝狄威尔卿!”罗曼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急切,在藤丸立香的通讯器中响起,“示巴观测到异常!正在重新扫描贝狄威尔的灵基…天哪!这…这不可能!”
通讯器那头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示巴系统尖锐的警报声。
“结果出来了!”医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他不是从者!贝狄威尔卿…他…他是一位人类!活生生的人类!这…这怎么可能?!”
医生的话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在迦勒底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人类?活了一千五百年?!
贝狄威尔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银臂上。
“是的。这条手臂…”他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金属,“便是千年以前,本该交还给湖中仙女的誓约胜利之剑。”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王座厅。
贝狄威尔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悠远,揭开了那尘封千年的因果:“在从阿瓦隆出发寻找吾王之前,花之魔术师梅林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这个特异点的亚瑟王,性质发生了可怕的改变,成为了手持圣枪、意图冻结人类的女神…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源于一个‘差错’。”
贝狄威尔的目光转向王座上正痛苦挣扎的女神,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自责:“而这个差错…就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承担起那跨越千年的沉重罪责:“梅林对我说,虽然莫德雷德那孩子有点笨,但圆桌的其他骑士可都不是傻子。普通的伪装根本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更无法接近已经神化的王。所以,他为我准备了两件礼物。”
“第一件,”贝狄威尔指了指自己,“是一个强大的魔术,它能遮蔽我本来的面貌与气息,让我在他人眼中,呈现为一位普通的银臂骑士从者。”
“而第二件…”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银臂,“便是这个。梅林用本该归还给湖中仙女的圣剑Excalibur本身作为材料,为我铸造了这条‘银之臂’!”
“按照正确的历史…”贝狄威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锥心的痛苦,“在卡姆兰之丘,重伤垂死的吾王…请求我将圣剑归还给湖中仙女,让她得以安息。我…我去了两次,都因不忍目睹王的逝去,而带着剑返回…直到第三次,我才终于狠下心,完成了王的嘱托。”
“但是…”贝狄威尔的声音哽咽了,千年的悔恨几乎将他淹没,“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间线…在那个命运的岔路口…我…我连第三次归还…也拒绝了!”
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染血的森林:“我无法忍受…无法忍受看着王在我面前逝去!我抱着那柄本该归还的圣剑,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了!”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带着无尽的愧疚回到那片森林时…王,已经消失了。
贝狄威尔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求死不成的亚瑟王…在极致的痛苦与对延续不列颠的执念驱使下…拿起了那柄与星球相连的神造兵装…从此,作为‘狮子王’,作为‘女神伦戈米尼亚德’…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徘徊了整整一千五百年!”
他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过他那饱经风霜却依旧年轻的脸庞,看向那因圣剑之光而陷入混乱与痛苦的女神:
“而我…贝狄威尔…这个犯下弥天大错的懦夫…在梅林的指引下,带着这柄未能归还的圣剑,踏上了寻找吾王的赎罪之旅。”
“同样流浪了一千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