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将军站在全息投影前，军装笔挺如刀锋。会议室内，联邦最高决策层的面孔在昏暗光线中若隐若现，每个人的呼吸都带着不同频率的沉重。
“诸位已经看到了数据。”雷诺的声音在环形会议室内回荡，“这不是演习，不是假警报。三十五小时后，我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能源危机。”
能源部长霍华德第一个站起身。他的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将军，您要求全火星轨道反应堆降频，这会让三个殖民地的供暖系统瘫痪。您是否考虑过，这可能导致数百万人冻死在零下八十度的寒夜里？”
全息投影适时亮起，展示出火星殖民地依赖的能源网络。密密麻麻的线路图中，有三分之一已经变成警示的红色。
苏羽安静地坐在角落。他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滑动，调出那个旋转的dNA模型。当模型投射到会议室中央时，几位部长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这是什么？”霍华德皱眉。
“警告。”苏羽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用我们唯一能理解的语言写成的警告。”
熵派代表莫里斯突然笑出声。他整理着袖口，姿态从容得仿佛在参加一场普通的茶会。
“所以，我们现在要被一个...旋转的玩具吓破胆？”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就因为这个模型，我们要让半个联邦陷入黑暗？”
雷诺的指节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叩击。
“这不是玩具，部长。这是用我们自己的探测设备传回的数据构建的模型。它选择双螺旋结构，是因为这是生命最基本的形态。”
莫里斯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前的文件夹。
“让我提醒各位，下个季度就是联邦大选。在这个时候制造恐慌，让经济陷入停滞...”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总统的方向，“恐怕不太明智。”
会议桌另一端，农业殖民地的代表突然站起身。这位常年驻扎在木卫二的中年女人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
“我的选民们正在经历第五个粮食歉收年。如果能源再被切断...”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连最后的人造太阳都要失去了。”
苏羽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不是一个政客表演出来的焦虑，而是真实的无助。
“请看看这个。”苏羽调出另一组数据。dNA模型旁边浮现出能源流动的轨迹，它们以惊人的相似度重叠在一起。“生命能量与反应堆能量，在本质上是同源的。我们一直以来都在错误地使用它。”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全息投影中光点流动的细微声响。
莫里斯突然拍案而起。
“荒谬！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他瞥了眼苏羽的履历，“一个年仅三十岁的理论物理学家的猜测？”
雷诺缓缓站起身。军装上的勋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就凭他准确预测了三次能源异常波动。就凭他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找到了我们与这个‘警告’对话的方式。”
安全部长突然插入对话。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整个会议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此刻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威严。
“我刚刚收到情报部门的报告。”他将一份加密文件投射到公共屏幕，“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太阳系内十七个远古遗迹同时出现能量共振。”
文件中的图像让所有人屏住呼吸。从火星的奥林匹斯山到土卫二的冰原，那些沉寂了数千年的遗迹正在发出微弱的脉冲光。光的频率，与会议室中央那个dNA模型的旋转节奏完全一致。
莫里斯的脸色第一次变得苍白。
“这不可能...”
农业代表突然指着投影。“看！那些光...它们在组成什么？”
苏羽放大了图像。脉冲光在太空中隐约勾勒出熟悉的形状——又一个双螺旋，这次是以星际为画布。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先前支持熵派的几位部长开始交换不安的眼神。
“我们需要更多时间研究。”霍华德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坚定，“也许可以部分降频，而不是全部...”
雷诺摇头。“它给我们的就是最后时限。这不是谈判，是考试。”
莫里斯突然冷笑。“所以我们要因为一些光点就放弃百年来的能源政策？让整个联邦的经济倒退五十年？”
苏羽轻轻调整了投影参数。dNA模型突然分解成无数光点，然后重新组合成太阳系的星图。在火星轨道位置，一个红色的警示标志开始闪烁。
“不是倒退。”苏羽的声音依然平静，“是进化。如果我们还想继续生存下去的话。”
总统终于开口。这位年迈的领袖揉了揉眉心，目光在会议室里巡视一周。
“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看着苏羽，“如果我们不按照这个‘警告’行动，三十五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苏羽调出最后的模拟数据。当能量过载的红色区域覆盖整个投影时，几位部长不约而同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们会失去的不仅是能源。”苏羽指向那个不断扩大的红色区域，“还有与宇宙对话的资格。”
倒计时在角落闪烁。
三十四小时五十二分。
莫里斯还想说什么，但总统抬起手制止了他。
“启动紧急预案。”总统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所有轨道反应堆按将军的建议降频。同时，我要看到更详细的分析报告。”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当众人陆续离场时，苏羽注意到农业代表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而莫里斯在离开前，最后瞥了一眼那个仍在旋转的dNA模型，眼神复杂难辨。
雷诺走到苏羽身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们刚刚开启了联邦历史上最危险的赌局。”
苏羽注视着投影中那个优雅旋转的双螺旋。光点流转，仿佛在诉说着宇宙最古老的秘密。
“或者，”他轻声说，“我们终于开始学会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