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堆的鸵鸟,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发。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外面传来顾墨临带着笑意的轻唤:
鱼宝,中午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揪着被角,喉咙里滚出含混的知道了,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了。
等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两圈后,我才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镜子里映出个双颊酡红的女孩,发梢翘起几缕呆毛,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羞赧。
我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又翻出遮瑕霜轻轻点在泛红的脸上。
直到镜中人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了些,我才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顾墨临靠在走廊墙上,白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
听见门响,他立刻直起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眼睛弯成月牙:
走吧。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裹住我的手时掌心有细微的汗渍。
走到地下停车场,顾墨临牵着我走到一辆白色轿车旁。
我盯着那辆线条流畅的车身:
你的车呢?
那辆SUV你上下车总要蹦跶两下。
他拉开车门护住我的头顶,
我和同事换了段时间,等过阵子重新买一辆。
不用!
我急得跺脚,
我还能长高!
他忽然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嗯,二十五鼓一鼓,鱼宝还能窜一窜。
我一米六呢!
我气鼓鼓地瞪他,却在他含笑的注视下慢慢泄了气,
好吧...其实一米五九点五。
嗯,鱼宝的身高刚刚好。
他发动车子,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他载我来到市中心的商场。
四楼是吃饭的地方,他先是给我买了一杯红豆奶茶。
“我喜欢这个味道的奶茶。”
我接过奶茶笑盈盈道。
“嗯,鱼宝喜欢的,我都知道。”
然后他带我来了一家烤肉店,是我曾经打卡过的地方,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雷达?”
我问道,
“怎么这么问?”
他反问道。
“我就觉得我的什么你都知道。比如我不吃葱姜蒜,”
“我观察过你啊。”
烤肉很快送上来了,他边烤边说道:
“先喝点奶茶。”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左手还握着个玻璃杯,深褐色的液体在里面轻轻晃荡。
“你那个是什么?”
我忍不住扬了扬下巴问。
“黑咖啡。”
他说话时喉结轻轻动了动,目光落在我脸上。
“好喝吗?”
我往前探了探身子。
“你可以尝尝,每个人感觉不一样。”
他说着就旋开了杯盖,一股带着焦香的微苦气息立刻漫了过来。
他把杯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来,尝一口。”
我盯着那深褐色的液体看了两秒,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热气裹挟着浓郁的咖啡豆香扑在鼻尖,我抿着唇浅浅啜了一小口。
那股苦味像带着尖刺似的,瞬间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往胃里钻,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两下。
我的眉毛一下子拧成了疙瘩,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撇,舌头像被烫到似的一个劲往外伸。
他好像早有准备,几乎在我吐舌头的同时,就把我那杯珍珠奶茶推了过来。
冰凉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我甚至能感觉到舌尖的苦味在一点点往后缩。
我连着吸了两大口,才总算缓过劲来,含着满嘴的珍珠含糊地问:
“你怎么爱喝这么苦的东西?”
他看着我鼓囊囊的腮帮子:
“还好吧,我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
他顿了顿,仰头又喝了一口,
“喝完舌尖会留下股香醇的感觉,回味起来还有点回甘。
以前备战考研时用它提神,后来熬夜也总喝,慢慢就离不开这个味道了。”
他把杯子往我这边又推了推,
“你多试几次,说不定也会喜欢。”
“不…… 不会的。”
我连忙摆手,珍珠在吸管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我就喜欢甜丝丝的,你这简直是自虐式饮品。”
他低低笑了一声,我看见他又喝了一口黑咖啡。
等等。
我的目光突然定在他下唇碰到的杯沿位置 ,
那里有个浅浅的口红印,和我刚才喝的时候碰到的地方,分毫不差。
血液 “嗡” 地一下冲上头顶,我手里的奶茶吸管被嘬得发出响亮的声响。
冰凉的甜腻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脸颊烧起来的热度。
我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研究杯壁上的奶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还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肉端上来了,顾墨临开始烤肉。
铁板上的五花肉刚被淋上金黄的橄榄油,在高温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
顾墨临执起银质夹子,将肉片翻了个面,油润的肉汁顺着边缘缓缓淌下。
他将烤得恰到好处的肉片叠放在我面前的骨瓷盘里。
肉片边缘微微卷起,发出诱人的香气。
“鱼宝,抓紧吃。”
他又把新的肉放到烤盘上,来回翻着面。
“吃完我们一起看电影去。”
我忙不迭把肉塞进嘴里,滚烫的温度让舌尖微微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
“嗯”
我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突然意识到这竟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顾哥~”
这声拖长的调子让我们同时抬头。
顾墨临挑眉往四周望去。
“原来真的是您呀!”
男生三步并作两步地窜过来,
“我方才在隔壁桌瞅着就像您,又怕认错人——您不是从来不吃这些烤的东西吗?”
顾墨临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油渍,目光落在我鼓成仓鼠的腮帮子上:
“陪女朋友来吃。”
“嚯!”
男生猛地转向我,
“原来是嫂子!失敬失敬!”
我嘴里还塞着半块牛肉,闻言差点呛住。
顾墨临眼疾手快地递来奶茶。
我灌下大半杯水才缓过劲,正要开口,却见那男生已经伸出手。
“你好!”
我慌忙咽下食物,刚要伸手,顾墨临突然长臂一伸将我的手裹进掌心。
他拇指在我虎口处轻轻摩挲,转头对男生道:
“李春阳,你的论文写完了?”
方才还神采飞扬的男生瞬间蔫了,也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顾哥,您这是往我心口插刀啊…我也刚和女朋友来吃饭…”
他苦着脸扒拉自己稀疏的刘海,
“唉…最后三组数据再对不上,我这论文又得打回来了…哎呀,我头发都要薅秃了…”
“顾哥,您也研究过这部分内容,可以借鉴下相关数据吗?”
我盯着他头顶若隐若现的头皮,头发实在是不富裕了!
“嗯,在我办公室电脑,明日我整理一下。”
“太谢谢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就餐了,顾哥,嫂子再见!”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噗嗤笑出声来。
顾墨临用纸巾替我擦掉嘴角的酱汁:
“笑什么?”
“他叫你顾哥,比你小吗?”
我歪着头看他,捂着嘴巴低声问道:
“而且...他的头发真的是写论文薅秃的吗?”
顾墨临眼底泛起细碎的笑意:
“小一岁。”
“至于头发——”
他低笑出声,
“家族遗传地中海,他父亲四十岁就没有头发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