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灯塔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叶尘被胥童牢牢背在背上,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躯壳,只有眉心那一点若隐若现的蓝色星痕,证明着某种超越常规生命体征的存在。白月魁伤势不轻,雷法反噬加上最后的爆发,让她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受损的经脉,脸色苍白得吓人。镜南和夏豆搀扶着她,胥童则负重前行,一行人沉默地穿梭在危机四伏的地面废墟中,依靠镜南对灯塔信号残存的定位,朝着那座悬浮于空的最后人类堡垒跋涉。
灯塔,中央指挥大厅。
维克多将军面色凝重地听着猎荒者成员的汇报,马克站在一旁,坚毅的面容上也布满了阴云。这次地面任务的损失远超预期,不仅未能达成探查目标,还折损了数名好手。
“将军,指挥官,”一名猎荒者队员声音低沉,“我们未能抵达目标区域,遭遇了新型噬极兽的伏击,它们的……生命源质吸收效率更高,而且似乎具备某种……协作意识。”
马克握紧了拳头,噬极兽的进化速度令人心惊。他刚想开口,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大厅!
“警告!侦测到未知身份地面信号接近!能量读数……混杂,包含生命源质反应及未识别能量波动!”控制台前的操作员声音急促。
大厅主屏幕上立刻切换出灯塔外围监控画面——几个蹒跚的身影正穿过废墟,朝着灯塔预定的降落平台移动。
“是白月魁队长他们!”眼尖的猎荒者队员惊呼。
马克眼神一凝,立刻下令:“降低高度,准备接应!医疗队待命!”
当升降平台缓缓升起,将狼狈不堪的几人接回灯塔时,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道混杂着惊讶、疑惑甚至警惕的目光。白月魁小队的实力在灯塔是公认的强悍,如此狼狈归来实属罕见。而当众人看到胥童背上那个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叶尘时,窃窃私语声更是响了起来。
“是那个尘民9027?”
“他怎么和白月魁队长在一起?还伤成这样?”
“感觉……他好像死了?”
镜南无视周围的议论,快速对迎上来的维克多将军和马克说道:“将军,马克,我们需要立即医疗支援,白月魁队长伤势严重,叶尘……他情况特殊,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马克看着叶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眉心那道诡异的蓝色痕迹,眉头紧锁。他挥挥手,早已待命的医疗人员立刻上前,将白月魁和叶尘分别安置上移动医疗床。
“等等,”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身穿光影会主教袍的查尔斯缓缓从人群后方走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扫过白月魁,最终定格在叶尘身上,特别是他眉心的星痕。“镜南指挥,据我所知,此次地面任务名单中,并不包括这位……低等尘民。他为何会与地面幸存者在一起?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这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他的话语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试图掌控局面。
白月魁即使虚弱,眼神依旧凌厉,她强撑着抬起头,声音沙哑却清晰:“查尔斯,叶尘是我请来的帮手。没有他,我们所有人,包括你派去‘协助’的那些带着‘熔金疤痕’的战士,早就变成噬极兽的粪便了。”
“熔金疤痕”四个字,让查尔斯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维护灯塔的秩序与法则。一个尘民,私自离开岗位,与地面幸存者接触,这本身就违反了三大法则。”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光影会的守卫隐隐向前。
“法则?”一直沉默的镜南突然开口,她抬起手腕,露出那个已经损毁但结构奇特的探测器残件,“查尔斯主教,或许你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星殒殿防御系统的能量频率,会与灯塔的能源核心,以及你麾下战士身上的‘熔金疤痕’能量特征高度吻合?根据叶尘昏迷前提供的信息,正是外部能量的错误干扰,才险些导致殿内被镇压的恐怖存在彻底苏醒!”
镜南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引起一片哗然。星殒殿、能量频率、恐怖存在……这些词汇冲击着在场众人的认知。
查尔斯脸色微变,但依旧强作镇定:“镜南指挥,我理解你任务失败后需要寻找借口,但污蔑光影之主……”
“够了。”维克多将军沉声打断,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马克,安排白月魁队长和……叶尘前往医疗区,最高级别监护。镜南,胥童,夏豆,你们也需要接受检查和问询。至于其他事情,”他看向查尔斯,语气不容置疑,“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将军的权威暂时压制了冲突。马克亲自护送医疗床离开,查尔斯冷哼一声,带着光影会的人拂袖而去,但谁都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灯塔,高级医疗监护室。
叶尘被安置在生命维持装置中,各种传感器的管线连接在他身上,屏幕上显示的心跳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生命源质读数更是低到仪器难以探测的下限。几位资深的医疗官围着设备,眉头紧锁,束手无策。
“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停滞,但细胞活性却并未完全消失,仿佛……进入了某种假死状态。”
“他眉心的那个印记……扫描显示有未知能量反应,但无法分析其构成。”
“常规治疗手段无效,我们……无能为力。”
马克站在观察窗外,看着里面那个曾徒手捏符、瞬杀蛇狗,如今却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心情复杂。他相信白月魁和镜南的话,这个叶尘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许真的与改变这个末日世界有关。
夜深人静。
医疗监护室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月光透过舷窗,洒在叶尘苍白的面容上。
突然,他眉心的蓝色星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叶尘那一片混沌、近乎寂灭的识海深处。
这里不再是金丹圆满时的浩瀚景象,而是一片破碎的虚空。金丹燃烧后的残骸如同星辰的碎片,漂浮在虚无之中,被丝丝缕缕尚未完全驱散的魔气缠绕着,发出黯淡的光。
然而,在这片废墟的中心,三样东西正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
星骸道种的残骸,如同孕育着什么的核心,缓缓脉动。
宗主心玉所化的微光,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在外围。
而最核心处,是那道来自玄玑长老最后清明意识的蓝色流光,它如同粘合剂,又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努力维系着这片破碎识海不至于彻底崩解,并极其缓慢地,吸引着空气中弥散的、极为稀薄的未被污染的灵能粒子,尝试着进行一种……重组。
这不是修复,而是在毁灭的灰烬中,孕育新生。
昏迷中的叶尘,意识仿佛沉沦在无尽的黑暗长河,偶尔,会有一点微光闪过,那是破碎的记忆,是玄玑的执念,是宗门覆灭的悲壮,是玛娜生态蔓延的恐怖……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属于他自己的求生意志。
他知道自己不能死。
血魔老祖的威胁并未根除,那深渊魔瞳最后消散时的不甘与怨毒,绝非终结。
查尔斯和其背后的光影会,显然在谋划着什么,与星殒殿、与玛娜生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危险联系。
而这个世界,还需要希望。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以他眉心的星痕为中心,极其缓慢地扩散开来,穿透了医疗舱的阻隔,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微小涟漪。
与此同时,在灯塔上层,光影会主的殿堂内。
查尔斯独自站在巨大的光影之主神像前,神情阴鸷。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道如同熔融黄金浇筑而成的诡异疤痕。此刻,那疤痕正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并且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与远处医疗区内叶尘眉心星痕的闪烁,频率隐隐吻合。
“星殒殿的共鸣……果然还在……”查尔斯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玄玑的继承者……你的力量,终将成为光影之主降临的基石!灯塔的‘净化’,必须完成!”
他放下袖子,转身走向黑暗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多的、带着“熔金疤痕”的身影在静静伫立,等待着命令。
灯塔在夜空中缓缓航行,下方是猩红笼罩的死亡大地。
一方是医疗室内微弱的生命之火,在毁灭的灰烬中挣扎着寻求重生;
另一方是阴影中涌动的暗流,企图利用古老的力量达成危险的目的。
希望与毁灭,在这座人类最后的堡垒上,再次形成了脆弱的平衡。
而打破平衡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昏迷的修仙者,那即将重塑的……道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