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罗盘……指向这里的光……”
通讯器里最后残留的、惊恐的余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避难所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在布满焦痕和碎片的狼藉空间里嘶嘶作响,更添几分末日般的压抑。
叶尘的手指死死攥着胸前的昆仑云纹佩,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刺痛。暴露了!终究还是因为这枚玉佩!查尔斯那个疯子,他手中那诡异的罗盘,竟然能隔着厚重的混凝土和混乱的能量场,精准地捕捉到玉佩散发出的、这缕微弱却独特的守护青光!懊悔、愤怒、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残存的心神彻底吞噬。
嗡!
玉佩似乎感应到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和迫在眉睫的危机,那层守护着他的青色光晕猛地收缩、凝聚,光芒变得更加坚韧、明亮,如同在狂风中竭力护住烛火的灯罩。点点青金色的光屑从玉佩表面逸散出来,如同萤火虫般围绕着叶尘飞舞,带着一种古老而悲壮的守护意志。
白月魁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刃,瞬间从叶尘紧握玉佩的手上移开,扫过他惨白绝望的脸,最终定格在避难所那扇厚重、布满锈迹的钢铁大门方向。她的右手,无声地、坚定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胥童。”声音清冷,斩钉截铁,瞬间撕裂了死寂。
“在!”铁塔般的壮汉猛地从机械臂损毁的颓然中挺直脊背,完好的左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凶光。他那只焦黑扭曲的机械臂无力地垂着,但另一只完好的、肌肉虬结的巨手,却猛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的一柄造型粗犷、布满锯齿的合金短柄战斧!斧刃在昏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启动‘磐石’!守住所有入口!把剩下的‘冰咆哮’和‘腐蚀雷’全给我布到主通道!”白月魁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明白!”胥童低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冲向避难所深处一个被厚重合金板覆盖的角落。那里是防御系统的核心节点。他完好的左手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
嗡——嗡——嗡——!
低沉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震动声从避难所的墙壁、地板深处传来!厚重的合金装甲板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降下,封死了除主通道外的所有次级出入口!墙壁上,隐藏在暗格中的枪口无声探出,闪烁着幽冷的能量光芒!主通道入口处的地面和两侧墙壁,亮起了一圈圈危险的红色能量标识——那是重力陷阱和能量地雷被激活的标志!
“夏豆!”白月魁的目光转向娇小的女孩。
“队长!”夏豆早已扑到另一处勉强完好的控制台前,脸上那道血痕都顾不上擦,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屏幕上,避难所内部和外部的结构图飞快闪烁,几条用绿色虚线标出的路径被迅速点亮。“b-7号通风竖井通道畅通!c-3号旧排水管道部分塌陷,但勉强可通行!d-1号紧急升降井……能源不足,需要手动启动备用电源!”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清晰。
“启用b-7和c-3!准备转移!飞雪!”白月魁的目光最后落向平台边。
飞雪依旧安静地蹲在那里,墨玉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叶尘胸前光芒流转的玉佩,仿佛外界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听到白月魁的呼唤,她小小的身体才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那双纯净到极致的黑眸,越过弥漫的紧张和恐惧,静静地看向白月魁,没有言语,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信任。
“到我身边来。”白月魁的声音罕见地放柔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飞雪又看了一眼那散发着温暖青光的玉佩,小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站起身,迈着小步,安静地走到了白月魁身后,小手轻轻抓住了白月魁作战服的衣角。
“走!”白月魁的目光扫过胥童和夏豆,最后落在叶尘身上,冰冷依旧,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带上他!立刻!”
胥童已经完成了防御系统的启动,巨大的身影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几步就跨到叶尘躺着的金属平台前。他没有用那只完好的手,而是用那条焦黑扭曲、冒着丝丝黑烟的机械臂残骸,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一把将虚弱不堪、连挣扎都无力的叶尘从平台上抄了起来,如同扛起一袋货物般甩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呃!”叶尘被这粗暴的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意识再次模糊。胸前的玉佩青光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似乎想抗拒这粗暴的对待,但终究无法阻止。
“这边!快!”夏豆已经冲到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手指在墙壁某处飞快按动几下。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墙壁上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露出后面幽深、布满灰尘和管道的通道入口——b-7号通风竖井!
胥童扛着叶尘,没有丝毫犹豫,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炮弹般率先冲进了狭窄的通道!夏豆紧随其后,回头焦急地看了一眼白月魁和飞雪:“队长!”
白月魁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甚至没有看那逃生的通道一眼。她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着避难所那扇沉重的、正发出轻微嗡鸣的钢铁大门!大门上方的监控屏幕(虽然大部分被毁),仅存的一个画面里,已经能看到通道尽头晃动的人影和刺眼的探照灯光!
“走!”白月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命令!”
夏豆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泪水,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最后看了一眼白月魁那如同孤峰般挺立的背影,猛地转身,钻进了通道,并飞快地启动了通道内部的隐蔽门锁!
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落,隔绝了最后的光线和声音。
避难所内,只剩下白月魁和紧紧抓着她衣角的飞雪,以及……那扇即将被攻破的、发出沉闷撞击声的钢铁大门!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丧钟,一下下砸在避难所的墙壁上!合金大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剧烈地颤抖、变形!门框周围的混凝土簌簌落下!刺眼的探照灯光束如同利剑,从门缝中疯狂地切割进来,照亮了弥漫的灰尘!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弃抵抗!交出9027号尘民!”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冰冷而傲慢的声音穿透了撞击声,是查尔斯的心腹! “否则,格杀勿论!”
白月魁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即将喷发的毁灭风暴!
她缓缓地、一寸寸地拔出了腰间的唐刀“惊蛰”。
锵——!
清越如龙吟的刀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撞击和喧嚣!狭长的刀身雪亮如秋水,一道道细密的、跳跃不息的银白色电弧在刃口处疯狂流窜、汇聚!刀尖所指,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一股远比在花海中更加狂暴、更加凛冽、仿佛引动了九天雷罚的恐怖气息,以白月魁为中心轰然爆发!
整个避难所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粘稠!游离的尘埃被无形的力场排斥开,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昏黄的应急灯灯光被这恐怖的雷霆气息彻底压制,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那柄跳跃着毁灭雷光的刀,以及刀后那双冰冷如万载玄冰的眼眸!
轰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厚重的合金大门终于被暴力轰开!扭曲变形的门板如同炮弹般向内飞射!烟尘弥漫中,无数穿着灯塔制式黑色作战服、手持能量步枪的城防军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刺耳的喊杀声和密集的激光束,疯狂地涌入!
“开火!死活不论!”扩音器里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兴奋。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猎物,而是——
“惊雷……寂灭!”
白月魁清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在烟尘弥漫的入口处响起!
嗡——!!!
惊蛰刀身上积蓄到极致的毁灭雷霆,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再是单一的刀光!而是一片由无数跳跃、纠缠、咆哮的银白色雷蛇组成的——毁灭之网!这张网瞬间扩张,覆盖了整个大门入口!刺目的雷光将涌入的士兵惊恐扭曲的脸庞映照得一片惨白!
嗤啦!嗤啦!嗤啦——!!!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肉体焦糊声和金属熔断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城防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在狂暴的雷蛇缠绕下瞬间碳化、崩解!连他们手中的能量步枪都被熔成了铁水!狂暴的雷光余势不减,如同咆哮的雷龙,狠狠撞入后续涌入的士兵群中!
“啊——!”
“我的眼睛!”
“是雷魔!白月魁!快退——!”
凄厉的惨嚎和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拥挤的入口处瞬间化作一片炼狱!狂暴的雷光肆虐,将士兵们像破布娃娃般撕碎、抛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臭氧的味道!
仅仅一刀!
一人一刀!
如同雷霆铸就的叹息之壁,硬生生将汹涌的黑色潮水,死死堵在了入口的尸山血海之外!
烟尘与电光交织的入口处,一个穿着雪白光影会制服、手持一个散发着诡异幽蓝光芒、指针疯狂指向避难所深处的罗盘的金发身影,缓缓出现在仅存的、被雷霆震慑得不敢向前的士兵身后。
查尔斯·光影。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扭曲的兴奋和贪婪!他无视了眼前惨烈的景象,无视了士兵的哀嚎,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穿透弥漫的烟尘与雷光,落在了避难所深处——落在了白月魁身后,那个紧紧抓着她衣角的小女孩飞雪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飞雪那双如同最纯净墨玉般、此刻正倒映着毁灭雷光、却依旧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平静的眼眸深处!
“原来如此……”查尔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飞雪的眼睛,手中的幽蓝罗盘光芒大盛,指针疯狂地颤抖着,几乎要挣脱束缚!“纯净的‘灵瞳’!能看穿虚妄,直指本源!难怪……难怪你能找到他!难怪你能感知到那枚玉佩!”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挡在飞雪身前、持刀而立、周身雷光缭绕如同女武神般的白月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占有欲:
“把她!还有那个废物修仙者!都给我——留下!”
“临渊者计划……最后的钥匙……就在眼前了!”
随着他癫狂的嘶吼,他身后,几个穿着与普通城防军截然不同、全身覆盖在厚重黑色装甲下的身影,缓缓上前一步。他们手中,不再是能量步枪,而是造型狰狞、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重型能量炮!炮口,冰冷地锁定了雷光中的白月魁和她身后的飞雪!
更远处,避难所外,地面传来沉闷而规律的、如同巨兽踏步般的震动!某种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东西,正在急速靠近!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踩在人的心脏上!
白月魁持刀的手,稳如磐石。跳跃的雷光映照着她冰冷的侧脸,没有丝毫动摇。她微微侧身,将身后小小的飞雪完全挡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
她的目光,越过了眼前如临大敌的士兵和那几门危险的能量炮,越过了癫狂的查尔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投向了胥童、夏豆带着叶尘逃离的方向,也投向了这片被猩红污染笼罩的、绝望的废土深处。
那里,无人看见的深邃地底。
被昆仑玉佩最后爆发的那缕精纯守护灵光所渗透、所滋养的地脉深处……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淡青色的灵光,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悄然唤醒,正顽强地穿透厚重污秽的岩层,丝丝缕缕地向着冰冷死寂的大地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那厚重得如同永恒帷幕的铅灰色辐射云层深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捕捉的、淡金色的裂痕,无声无息地……悄然绽开。
新生的灵光在地底萌蘖,古老的裂痕在天际隐现。
而在这夹缝之间,断后者持刀的背影,在雷光与炮火的映照下,被拉得如同不屈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