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寒的话像一根刺扎进耳朵,我没动,也没反驳。他说师父亲手把他放进我身体里,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相,至少不全是真的。
我只记得那一夜,冰棺冷得渗骨,有人跪在旁边,一剑劈开我的天灵盖,把另一个人的魂往里塞。那剑气太熟,是她的。可她的眼神……不是清醒的。
但现在说这些没用。南宫寒想让我乱,只要我心神一晃,风翩翩那边就会断线。
我压下胸口翻涌的气息,指尖在龙形玉佩上轻轻一划,魂火收拢,顺着经脉沉入脚底。龙脉的地穴还在震,但比刚才稳了些。我能感觉到百里内所有命格的波动,尤其是那些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她们的心跳、呼吸、情绪起伏,都像细线一样连在我魂体上。
娜娜还站着,脸色发白,但眼神清明。她刚才那一手反控,几乎抽空了南宫寒的底气。他现在藏起来了,不敢露面,只能靠远程剑气骚扰。
冷清月靠在石柱边,左手按着肩头伤口,血已经止住。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
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下一步。
我也在等风翩翩。
角落里,绿裙的身影缓缓抬起手,罗盘躺在掌心,边缘已有裂痕。那是她早年为我推演龙脉时耗损留下的旧伤,这些年一直没修好。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罗盘中央。幽绿色的光晕慢慢亮起,指针开始旋转,越来越快,忽然一顿,偏移三寸。
“西边。”她声音很轻,却清晰,“龙脉被拉偏了三寸,不是自然变动,是人为牵引。”
我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龙脉自有走向,若被人强行扭曲,哪怕只是一寸,也会在风水局中留下痕迹。这种痕迹普通人看不见,但在真正的风水师眼里,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阵眼在哪?”我问。
她闭着眼,眉头紧皱,像是在感应什么。几秒后,她睁开眼:“剑冢。”
这两个字落下,空气仿佛凝了一瞬。
剑冢——埋着师父无痕剑的地方,也是当年我被夺舍时,肉身被转移的终点。那里有九阴钉镇压龙气,理论上不可能再激活。
可如果南宫寒把阵眼设在那里,用师父的剑气做掩护,反而能骗过所有探查。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从虚空劈出,直取她手腕。
我早有准备,魂体一闪,左臂虚影横挡在前。魂火缠绕而上,与那道剑气绞在一起,炸出一片火光。冲击波震得我后退半步,魂体一阵虚晃,但终究没散。
“想打断她说话?”我盯着剑气来的方向,冷笑,“你也太小看她了。”
风翩翩喘了口气,右手还在抖,但她没松开罗盘。裂痕更深了,一道细缝从边缘蔓延到中心,像蛛网般扩散。
“不对……”她突然低声说,“他用了师父的剑气遮掩阵眼波动。若不是这裂痕透出一丝异样,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我瞳孔微缩。
难怪之前几次探查都没结果。南宫寒不仅藏得好,还借了师父的力量做伪装。那一缕剑气既震慑他人,又混淆龙脉气息,让人误以为那是残留的威压,而非活阵运转的征兆。
可他忘了,风翩翩的罗盘是当年师父亲手赐下的信物,能识真名、辨本源。哪怕只有一丝破绽,也能被她抓到。
我低头看着自己指尖跳动的魂火,忽然笑了。
“好啊。”我说,“你用她的力量藏身,那就别怪我,用她的名字破局。”
风翩翩转头看我,眼里有些不解。
我没解释。有些事,现在不能说。但我心里已经清楚——要破这个局,就不能只靠龙脉感应,还得撬动更深层的东西。
我缓缓蹲下身,手掌贴在地面。魂火顺着指尖渗入地穴,沿着龙脉逆流而上。百里内的山川走势、地气流转,全都映在金瞳之中。我能看见剑冢的位置,那里的龙气被九阴钉死死压住,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而在那片死寂之下,有一丝极细微的搏动,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阵法的呼吸节奏。
那就是阵眼。
南宫寒以为他藏得很好,但他犯了个错——他不该用师父的剑气去压龙脉。那种力量太过纯粹,与九阴钉的阴煞之气格格不入。两者相斥,反而在地下形成了一道微弱的震荡波,每隔七息就会波动一次。
这波动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对我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灯塔。
“位置确认了。”我对风翩翩说,“北偏西十三度,深入地下七丈,九阴钉第三根右侧。”
她点点头,嘴唇发白,显然支撑得很难受。她为了这一卦,几乎耗尽了精血。
我伸手一引,一缕魂丝飘出,轻轻托住她肩背,让她不至于倒下。
“撑住。”我说,“还没完。”
她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你要去剑冢。”
“我不去。”我摇头,“我去的是梦门。”
她一怔。
梦门,是魂体进入真实记忆或封印空间的入口,只有在龙脉节点完全激活时才会短暂开启。它不在地上,也不在地下,而在“之间”。
而开启它的钥匙,不是力量,是执念。
我站起身,金瞳锁定北方。那里埋着剑冢,藏着我的肉身,也埋着这场复仇的最后一把钥匙。
南宫寒以为他赢了,因为他拿到了我的身体,踩在我的兄弟头上,甚至让师父跪下。可他不懂,真正决定胜负的,从来不是谁占了高位,而是谁还记得最初那一剑为何而斩。
我转身看向娜娜和冷清月。
“接下来的事,你们别插手。”我说,“这是我和他的事。”
娜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冷清月握紧寒霜剑,没说话,但眼神坚定。
我知道她们都想帮我,但现在不行。南宫寒还有后手,一旦我冲向梦门,他一定会全力阻拦。那时的战场,不是活人能踏足的地方。
我闭上眼,魂火在体内缓缓流转。脚下的龙脉开始共鸣,一声声,像是远古的鼓点。我能感觉到,梦门正在形成,就在冰窖与地穴交界的那片虚空中。
只要再等七息。
七息之后,我会冲进去,找到那把锁住我肉身的钥匙。
而南宫寒,一定会现身拦截。
我睁开眼,金瞳映出北方的黑暗。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深深的死寂。
可我知道,他在等我。
我也知道,这一去,要么彻底挣脱,要么魂飞魄散。
但我必须去。
因为有些人,等不起。
风翩翩忽然抬手,将罗盘推向我这边:“拿着它,或许能帮你避开剑气陷阱。”
我没接。
“你留着。”我说,“等我回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刚学会的。”我淡淡道,“以前总觉得,活着的人不需要承诺。”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死人更该守诺。”
她说不出话了。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面向北方。魂火在脚下汇聚,龙脉震动愈发剧烈。空气开始扭曲,一道模糊的门影在虚空中缓缓浮现。
梦门,开了。
就在我准备踏入的刹那,一道剑气从天而降,直劈门心。
我抬手,魂火化盾,硬生生挡住。冲击力让我膝盖微弯,但门没关。
我知道,他来了。
“你以为你能进去?”南宫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梦门只认主人,而你——早就死了!”
我稳住身形,抬头看他。
那具属于我的身体悬浮半空,黑衣银发,眉间煞气凝聚。他手里握着一柄虚幻长剑,剑身上缠绕着熟悉的剑气。
是师父的。
“你说得对。”我缓缓开口,“我确实死了。”
他一愣。
“可你忘了。”我抬起手,魂火在指尖凝聚成一柄短刃,“死人,才不怕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