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索洛伦的火,是黑色的。
那是由幽影龙息的腐蚀之力,与炼金火油的狂暴能量,在杜尔苏死亡所引发的魔法紊乱力场中,相互交织、催化,最终诞生出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毁灭与死亡气息的魔火。
它不像凡火那样,散发着光和热。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贪婪的、能够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它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所过之处,无论是千年的古树,还是坚硬的岩石,都在瞬间失去所有的色彩与生机,化作一撮撮冰冷的、灰黑色的粉末。
风,成了这场末日灾难最大的帮凶。
从巴托尼亚灰色山脉吹来的、干燥而又强劲的西风,卷起了这片黑色的火海,如同神话中灭世的浪潮,向着艾索洛伦最富饶、最核心的区域,疯狂地席卷而去。
第一个被这黑色浪潮吞噬的,是阿格维隆。
阿格维隆,在古老的精灵语中,意为“流水与星辰的殿堂”。这里是艾索洛伦风景最秀丽、也是木精灵贵族最集中的聚居地。无数大大小小的、由活着的、呈现出银白色泽的“星辰木”和清澈见底的“月光溪”构成的“流水宫”,如同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散落在连绵起伏的山谷之中。
这里,是和平的象征,是艺术的殿堂,是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但今天,这里,变成了地狱。
当第一缕黑色的魔火,被狂风带到阿格维隆的上空,然后如同一滴墨汁,滴落在清澈的画布上时,灾难,便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摧枯拉朽的姿态,降临了。
黑色的火焰,在接触到那些充满了生命能量的“星辰木”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最美味的佳肴,发出了欢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然后,以一种几何级数的速度,疯狂地蔓延开来。
一座座美轮美奂的“流水宫”,在黑火的侵蚀下,发出了痛苦的悲鸣。那些优雅的、如同艺术品般的树屋,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成了扭曲的、焦黑的骨架。那些清澈的、环绕着宫殿的溪流,在魔火的炙烤下,沸腾、蒸发,露出干涸龟裂的、丑陋的河床。
居住在这里的木精灵贵族们,在灾难降临的瞬间,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位正在自己宫殿的露台上,悠闲地品尝着晨露花蜜的女性领主,前一秒,还在为自己新谱写的、歌颂森林之美的诗篇而沾沾自喜。下一秒,一缕黑色的火星,便落在了她那华丽的、由月光丝绸织成的长袍之上。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连同她身下的露台,便被那无声的黑火,彻底吞噬,化作了飞灰。
另一处,一群年轻的木精灵战舞者,正在溪边的草地上,进行着他们每日的、如同舞蹈般优雅的剑术训练。他们是阿格维隆的守护者,是未来的希望。
当火墙从山谷的另一头,呼啸而来时,他们表现出了属于战士的勇气。他们拔出长剑,试图用他们那微弱的、操控自然能量的魔法,去构筑一道由藤蔓和水汽组成的屏障。
但他们的努力,在那能够吞噬一切的、黑色的魔火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而又徒劳。
黑色的火墙,毫不留情地,碾压了过去。
年轻的战舞者们,和他们那充满了勇气的、幼稚的抵抗,一同,消失在了这片黑色的、绝望的浪潮之中。
恐慌,如同瘟疫,在整个阿格维隆蔓延。
无数的木精灵,从他们那正在燃烧的家中,仓皇地逃出。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漫无目的地,在火海中奔跑,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
天空,被黑色的浓烟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大地,在魔火的炙烤下,变得滚烫,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岩浆从地下喷涌而出。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焦糊的味道,和……绝望的气息。
一些木精灵,在绝望中,选择了跳入那些尚未完全干涸的溪流,试图用水来熄灭身上的火焰。但他们很快就惊恐地发现,这黑色的魔火,竟然能在水中燃烧!他们最终,在沸腾的、浑浊的溪水中,被活活地“煮熟”。
另一些木精灵,则试图向着天空飞去,希望能够逃离这片火海。但他们很快,就会被那些隐藏在浓烟之中的、由火焰构成的“火元素”和“灰烬幽灵”,拖拽下来,撕成碎片。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是一场,由李易铭的复仇之火,所导演的、针对整个木精灵的,种族灭绝。
在阿格维隆的最高处,坐落着这里最宏伟的宫殿——“月神之泪”。这里是阿格维隆的统治者,也是整个木精灵王国中最年长的长老之一,埃尔德隆的居所。
当火海席卷而来时,这位活了数千年的、见证了无数风雨的木精灵长老,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宫殿的最高处,悲伤地,注视着下方这片,正在被毁灭的、他守护了一生的家园。
他的身边,聚集着数百名最精锐的、对他忠心耿耿的“月神卫队”。
“长老!我们快走吧!”卫队长焦急地劝说道,“火势太大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只要您还活着,阿格维隆,就还有重建的希望!”
埃尔德隆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解脱的笑容。
“不。”他轻声说道,“阿格维隆,就是我的生命。它若毁灭,我,亦将随之而去。”
“而且……”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个,骑在黑龙之上,给他们带来这场末日灾难的、年轻的凡人国王。
“这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是我们,先挑起了战争。是我们的王,因为他那无聊的、属于神只的傲慢,杀死了帕拉汶的公爵夫人,也杀死了那个提利尔国王的伙伴和部下。”
“仇恨,引来了更深的仇恨。杀戮,招致了更彻底的杀戮。”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循环吧。”
说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拥抱,那即将到来的、黑色的死亡。
“孩子们,你们走吧。”他用尽最后的气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去找到我们的王,奥莱恩。告诉他,阿格维隆,没有懦夫。”
“告诉他,战争……该结束了。”
黑色的火墙,终于,吞噬了这座最后的、也是最宏伟的宫殿。
阿格维隆,这座曾经的“流水与星辰的殿堂”,从此,在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只留下了一片,死寂的、冒着袅袅黑烟的,焦土。
而那股由仇恨和复仇点燃的、永不熄灭的魔火,在吞噬了整个阿格维隆之后,变得更加壮大,更加……饥渴。
它没有丝毫的停歇,继续向着南方,向着特戈凡,那片属于工匠与创造的土地,咆哮而去。
一场更大的、波及整个艾索洛伦的毁灭,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