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桂花树下的日子,像一本被风快速翻过的书页,哗啦啦地就到了高三。栀子花的清香送走了夏天,老桂树再次缀满金黄,馥郁的甜香弥漫了整个小院。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空气都绷紧了几分。唐河清把自己埋进了书堆,台灯常常亮到深夜。林秀芬变着法子炖汤,眼神里的欣慰与日俱增,那层常年笼罩的哀愁似乎也被这沉甸甸的希望冲淡了些许。

周海晏却越来越沉默。他待在店里的时间变少了,有时半夜才回来,带着一身露水和更深沉的疲惫。他身上那股机油和烟草的味道里,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唐河清无法形容的、类似于铁锈或硝烟的气息。他的眼神更加幽深,像不见底的寒潭,偶尔掠过唐河清伏案苦读的身影时,会停留一瞬,里面翻滚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有审视,有某种决绝,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痛楚?唐河清捕捉到过一两次,心会莫名地揪紧,却又不敢深想。她只能更努力地把自己埋进书本,仿佛那是隔绝一切的堡垒。

高考前一周,一个闷热的雷雨夜。闪电撕裂黑沉沉的天幕,将小院照得惨白一瞬,随即又被隆隆的雷声吞没。唐河清刚结束一套模拟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去厨房倒杯水。

刚走到房门口,隔壁周海晏屋里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唐河清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扑到周海晏的房门口,用力拍门:“海晏哥?你怎么了?海晏哥!”

里面只有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再无回应。

“林姨!林姨!”唐河清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转身想去叫林秀芬。

“别…别叫她…”门内传来周海晏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剧烈的颤抖,“…没事…你…回去…”

唐河清哪里肯听。她用力拧动门把手,门竟然没锁。猛地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和某种药物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屋内没开灯,只有窗外闪电划过时瞬间的惨白光亮。借着那短暂的光,唐河清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

周海晏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他身上的黑色背心被汗水完全浸透,紧紧贴在肌肉虬结的背上。他的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血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那条盘踞的墨色蛟龙纹身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赫然缠着几圈被鲜血浸透、颜色发暗的纱布!此刻,那纱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涌出的鲜血染红、洇透,黏腻的暗红色液体顺着他的手臂蜿蜒流下,在地面上积了一小滩!

他似乎在忍受着非人的剧痛,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着雨水(他似乎是淋雨回来的)顺着下颌线滚落。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到那可怕的伤口,让他喉咙里溢出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

“海晏哥!”唐河清失声尖叫,扑了过去,却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钉在原地,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药…抽屉…白色…瓶子…”周海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睛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几乎失去焦距。

唐河清连滚爬爬地扑到墙边的旧木桌旁,哆嗦着拉开抽屉。里面杂乱地堆着螺丝、扳手、烟盒,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塑料药瓶,没有任何标签。她一把抓起药瓶,又看到旁边放着一卷干净的纱布和一小瓶碘伏。

“几…几颗?”她颤抖着问,拧开药瓶的手抖得厉害。

“两…两颗…”周海晏的声音已经微弱下去,身体抽搐的幅度也小了些,但脸色惨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而急促。

唐河清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又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桌上隔夜的凉水。她跪在周海晏身边,费力地托起他汗湿沉重的头,将药片塞进他嘴里,又小心地喂了几口水。他的嘴唇干裂滚烫,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时,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喂完药,唐河清看着那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心一横。她拿起碘伏和纱布,用尽毕生的勇气,颤抖着手,开始解那早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肉上的旧纱布。每撕开一点,周海晏的身体就剧烈地痉挛一次,压抑的闷哼声让她心如刀绞。终于,旧纱布被完全揭开——

伤口暴露在眼前。那不是刀伤,也不是普通的擦伤。那是一个狰狞的、边缘不规则、血肉模糊的深洞!像是被什么高速旋转的、灼热的东西狠狠撕裂!周围的皮肤红肿发炎,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新鲜的血液正从那个可怕的洞里汩汩涌出!

唐河清倒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林秀芬教她的,处理伤口要干净。她用碘伏棉球,狠下心,颤抖着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脓液。每一次触碰,都引来周海晏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痛哼。他紧闭着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汗水浸透了身下的地面。

“忍着点…马上就好…”唐河清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她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用力地按压在那个可怕的伤口上,试图止住汹涌的血流。雪白的纱布瞬间被染红,她扔掉,再换上新的,继续用力按压。她的手上、袖子上,很快也沾满了温热的、黏腻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也许是失血过多,周海晏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稍微平稳了些。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唐河清持续不断的按压下,也终于有了减缓的趋势。

唐河清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她浑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双手沾满了刺目的猩红,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她看着地上那个在昏暗中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男人,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手臂上那重新被厚厚纱布包裹、却依旧隐隐渗出血色的伤口,巨大的恐惧和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到底是谁?

那可怕的伤口是什么?

他究竟在做什么?

那枚十元硬币买来的庇护,背后到底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窗外的雷声依旧滚滚,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窗棂。老桂树的枝叶在狂风中呜咽。这个小院,这个她赖以生存的避风港,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那深不见底的秘密彻底吞噬。那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她的脖颈,让她窒息。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与淡淡的离别愁绪。老桂树的花期已过,浓密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唐河清以优异的成绩被省城最好的医科大学法医学专业录取,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被林秀芬用一方干净的蓝布帕子珍重地包好,放在堂屋最显眼的条案上,像供奉着一个无价的珍宝。林姨脸上的笑容多了,眼里的哀愁似乎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淡了许多,连带着整个小院都透着一股难得的明亮生气。

然而,这份明亮却无法穿透周海晏身上日益厚重的阴霾。他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像个幽灵。身上的血腥气和那股难以言喻的铁锈硝烟味越来越浓重,有时甚至盖过了机油和烟草的味道。他经常整夜整夜地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桂树下抽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一只窥伺的兽眼。他看向唐河清的目光,不再是偶尔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绝望的凝视,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又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浓烈得让唐河清心惊肉跳,不敢与之对视。

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沉沉地压在小院上空。

暴风雨终于在一个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的傍晚降临。

唐河清刚把晒好的栀子花收进簸箕,院门被猛地撞开。周海晏冲了进来,脸色是骇人的铁青,眼底是狂暴的血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前所未有地刺鼻,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

他看也没看惊愕的唐河清和林秀芬,径直冲进堂屋,目光像淬毒的刀子,瞬间锁定了条案上那个被蓝布帕子包着的录取通知书!

“海晏!你干什么!”林秀芬惊恐地叫出声,声音都在发颤。

晚了。

周海晏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过去,一把抓起那个蓝布包,看也不看,双手抓住通知书的两端,用尽全身的力气——

“嘶啦——!”

刺耳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炸响在死寂的堂屋里!

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连同那方承载了林秀芬所有喜悦和希望的蓝布帕子,在他手中被瞬间撕成了两半!纸屑纷飞,像被撕裂的蝴蝶翅膀,无力地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秀芬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哀鸣,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绝望地看着地上那些鲜艳的碎片。

唐河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看着地上那刺眼的红色碎片,那是她拼尽全力才抓住的未来,是她挣脱泥潭唯一的希望!三年来的隐忍、感激、敬畏,在这一刻被这粗暴的毁灭彻底碾碎,化为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屈辱!

“周海晏!你疯了!” 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变调,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抢夺那残破的纸片,“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周海晏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是绝望,是痛苦,还有一种唐河清从未见过的、冰冷的、令人胆寒的陌生。他一把攥住唐河清伸过来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猛地将她狠狠甩开!

唐河清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后背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滚!”周海晏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砸在唐河清的脸上,“拿着你的破书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别他妈在这儿碍眼,耽误老子跑路!” 他指着地上那些残破的红色纸屑,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念书?当法医?就你?省省吧!别做你那不切实际的梦了!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刻薄、恶毒、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唐河清的心脏,将她所有的尊严和希望捅得千疮百孔。她靠着门框,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冰冷和彻底的绝望。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的男人,看着地上那象征着她全部未来的碎片,看着林秀芬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的身影……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沉默的庇护、那别扭的家长会、那根沉重的扳手、那个雷雨夜的鲜血……所有的画面瞬间粉碎、扭曲、崩塌!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那枚十元硬币,买来的不是庇护,而是更深的陷阱和欺骗。

她在他眼里,始终只是一个麻烦,一个累赘,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愤怒在胸腔里冲撞、爆炸,却找不到出口。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滚烫的、屈辱的、绝望的眼泪,汹涌地冲出眼眶,模糊了眼前那张狰狞而陌生的脸。

周海晏似乎被她的眼泪刺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剧烈动摇,但那抹动摇瞬间就被更深的疯狂和决绝淹没。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冲进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房门!那扇薄薄的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小院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林秀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垂死的哀鸣。

唐河清靠着冰冷的门框,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她看着地上那些被踩踏过的、沾着灰尘的鲜红纸屑,看着林秀芬绝望佝偻的背影,看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所有光亮的房门……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那个沉默的、穿着不合身旧衣服替她开家长会的背影,那个在雷雨夜用沉重扳手为她砸开生路的背影,那个在桂花树下递给她钥匙的背影……轰然倒塌,灰飞烟灭。

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没有再看任何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她踉跄着走回自己那间住了三年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顺着门板滑落,蜷缩在冰冷的地上。

黑暗中,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那崩溃的呜咽泄露出来。咸涩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混合着眼泪的苦涩。三年来的温暖、依靠、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盼,此刻都化作了穿肠毒药,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天蒙蒙亮时,唐河清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小屋。她只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那本被撕碎又小心翼翼粘好的、布满裂痕的录取通知书。她身上没有钱。那枚十元硬币的“买命钱”,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化作了无形的枷锁和此刻锥心的讽刺。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年、曾经以为是港湾的小院。老桂树沉默伫立,林秀芬房间的门紧闭着,周海晏的房门更是如同墓门。没有告别,没有留恋。她转身,像三年前那个雨夜一样,赤着脚(她穿走了自己唯一的一双旧布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院门,走进了外面熹微的晨光里。

这一次,她身后,再没有那道沉默跟随的身影。

冰冷的、带着浓重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唐河清微微眯了下眼。眼前是无影灯惨白刺目的光,映照着不锈钢器械冰冷的反光。她穿着合身的深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沉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这里是市局法医中心解剖室。空气里漂浮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特有的、甜腻又腐朽的气息。

七年了。

那个撕碎她录取通知书、将她彻底推入冰冷绝望雨夜的背影,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被强行封存在记忆最幽暗的角落,覆满了尘埃。她成了唐法医,用手术刀和显微镜说话,在无声的尸骸里寻找真相。那些年少时的恐惧、屈辱、愤怒,被一层层坚硬的专业素养包裹,淬炼成如今这份近乎漠然的冷静。

“唐法医,‘蝮蛇’的遗体送来了。”助手小陈的声音在解剖室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上面要求尽快完成尸检,这案子…很急。”

唐河清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被推进来的不锈钢解剖台。上面覆盖着白色的尸袋,勾勒出一个成年男性僵硬的轮廓。代号“蝮蛇”——一个盘踞在边境线多年、极度危险的大毒枭,手上沾染了无数禁毒警察鲜血的恶魔。三天前,在警方一次精心策划的围捕行动中,被当场击毙。他的死,是无数人用血泪换来的句号。

助手拉开尸袋的拉链。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血腥、腐败和硝烟烧灼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即使隔着口罩,那味道也极具侵略性地钻入鼻腔。饶是经验丰富,小陈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干呕了一下。

唐河清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只是上前一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落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上。

惨不忍睹。

“蝮蛇”的面部几乎被大口径子弹近距离轰碎,血肉模糊,五官难辨,颅骨碎裂变形。颈部有深可见骨的切割伤,气管和颈动脉被利器精准割断。身上布满弹孔和爆炸造成的撕裂伤,皮肉外翻,焦黑一片。左臂自肘部以下缺失,断口处肌肉和骨茬狰狞外露。整个尸体呈现出一种被彻底摧毁、宣泄过极致暴力的状态。腐败已经开始,皮肤呈现污绿色,尸斑大片大片地沉积在背部。

唐河清拿起解剖记录板,声音透过口罩,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记录。男性尸体,身高约185公分,体态健壮。头面部损毁严重,无法辨识。颈部致命切割伤一处,深达颈椎前缘,气管、双侧颈动脉、颈静脉离断。左上肢肘关节以下缺失…体表多处枪弹伤及爆炸撕裂伤…初步推断死亡时间约72小时…”

她一边口述,一边熟练地拿起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在无影灯下闪过一道寒光。刀尖稳稳落下,沿着尸体的胸骨中线,划开那早已失去弹性的、污绿色的皮肤和皮下组织。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犹豫。刀刃切开皮肉发出轻微而黏腻的“嗤啦”声,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胸腔被打开。浓烈的腐败气味和血腥味更加汹涌地扑面而来。胸骨被肋骨剪“咔嚓”一声剪断。暴露在眼前的,是同样被暴力摧残过的胸腔内部——断裂的肋骨刺穿了肺叶,心脏位置有一个巨大的、边缘焦黑的贯通创口,里面空空如也。子弹强大的动能几乎将那颗罪恶的心脏彻底搅碎、带离了躯干。

“心脏缺失…左肺下叶贯通伤…右肺多处挫裂伤…”唐河清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她手中的器械探入胸腔深处,仔细地检查、分离着粘连的组织。

突然,她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护目镜后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在那片狼藉、黏连的胸腔深处,靠近脊柱左侧、几根断裂肋骨的夹缝之间,似乎卡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很小,被暗红色的凝血块和破碎的组织包裹着,只露出一点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边缘。在惨白灯光和污血腐败组织的映衬下,那一点边缘,隐约透出一种…金属特有的、黯淡的锈色?

唐河清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一种极其荒谬的、冰凉的预感,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瞬间翻涌的惊涛骇浪,用镊子和探针,极其小心地拨开周围黏连的血肉和组织。

一点,一点。

那东西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扁平的、边缘不规则的、被污血和脓液浸透的金属圆片。它被深深地嵌在两根断裂肋骨的缝隙里,被时间、血液和炎症侵蚀得面目全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锈迹和黑色的腐败物,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唐河清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镊子尖端触碰金属的冰冷触感,隔着橡胶手套清晰地传来,却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七年时光筑起的所有堤坝!

她屏住呼吸,用生理盐水小心地冲洗掉那金属片表面的血污和脓液。

锈迹斑斑的表面,在冲洗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显露出被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图案——

那是一个被包裹在麦穗之中的…模糊的齿轮轮廓!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唐河清的颅腔内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解剖室惨白的灯光、不锈钢冰冷的反光、助手小陈模糊的身影、甚至眼前这具狰狞的尸体……一切都扭曲、旋转、崩塌!

只剩下那枚卡在腐烂肋骨之间、锈迹斑斑的十元硬币!那个麦穗齿轮的图案,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最深处!

十六岁雨夜,冰冷吧台上那清脆的撞击声。

油腻铁皮饼干盒里,那枚混在零钱中的硬币。

桂花树下,他掂量着扳手时,口袋里隐约的金属摩擦声。

家长会后,他丢在地上那把拴着褪色红绳的黄铜钥匙……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气味,如同海啸般疯狂地奔涌、冲撞!那个被她刻意遗忘、尘封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身影——穿着黑色背心、手臂盘着墨龙、眼神冰冷不耐的男人——无比清晰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冲破所有封锁,轰然站立在她面前!

是他!

只能是……他!

周海晏!

“唐…唐法医?”小陈惊恐的声音像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变调的颤抖。她看到唐法医握着镊子的手抖得厉害,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僵立在解剖台前,护目镜后的眼神是一片死寂的、骇人的空白!那眼神,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具尸体都要可怕!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骤然撕裂了法医中心死寂的空气!红光疯狂地旋转闪烁,将整个解剖室映照得如同血腥地狱!

“怎么回事?!”小陈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煞白。

唐河清猛地从那种灭顶的空白中惊醒!那警报声像冰锥刺入耳膜!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扔下手中的镊子,那枚沾血的硬币“当啷”一声掉在不锈钢托盘里。她像离弦的箭,疯了一般冲出解剖室!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刺耳的警报声在密闭空间里形成巨大的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警员们神色惊惶,纷纷朝大楼后方的骨灰临时存放处狂奔。

“骨灰存放室!有人硬闯!目标是…是刚送来的‘蝮蛇’行动中牺牲的…无名警官的骨灰盒!”一个警员对着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吼着。

无名警官?

骨灰盒?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唐河清的心脏上!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嘶吼——是他!一定是他!那枚硬币!那具尸体!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名字!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存放室的方向。冰冷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绝望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存放室厚重的防爆门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蒙着面、手持武器的悍匪,正与留守的警员激烈交火!子弹打在金属骨灰存放架上,火花四溅,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混乱中,唐河清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其中一个匪徒手中!

那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动作迅猛如猎豹。他一手持枪疯狂扫射压制警方的火力,另一只手上,赫然死死抓着一个深棕色的、毫不起眼的方形骨灰盒!

骨灰盒的盒盖在混乱的抢夺和撞击中,被掀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唐河清的目光穿透硝烟、混乱和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骨灰盒内——

在那灰白色的骨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小截东西!

那是一小截编织物。

颜色是褪了色的、陈旧不堪的暗红。

材质是粗糙的、廉价的尼龙绳。

它被烧灼过,边缘焦黑卷曲,沾染着同样暗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那截染血的、褪色的红绳!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唐河清死死扼住的喉咙,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崩溃,响彻了整个混乱的骨灰存放室!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栽倒下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截从骨灰盒缝隙中露出的、染血的红绳上。

它系着什么?

那盒子里装着的,到底是谁?

七年前那个撕碎一切的雨夜,究竟埋葬了怎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爱读书屋推荐阅读:造化一炁神诀原神:一株草也可斩落星辰天之湮永恒界四合院:家有七仙女,我真忙原神:最可爱的魔神!年代快穿之炮灰随心所欲童年回忆:从恐龙宝贝继续开始开棺大吉股市风云之逆袭传奇盗墓:开局大慈大悲手魔法这么练也是可以的吧帅小白封神路火影之星噬黄亦玫每日一问,宝宝今天亲亲吗快穿:疯批宿主在线作妖熊出没:异界幻想亮剑:满级悟性,手搓M1加兰德绝宠妖妃:邪王,太闷骚!逆天仙途:废柴的崛起亮剑:我只能卖民用品怎么了?快穿精灵梦叶罗丽我当大圣姐姐这些日子,操碎了心雁行录俏寡妇搞钱上瘾,小狼狗他求贴贴四合院:和贾东旭一起进厂重生九零小辣椒职业大神竟然是邻家哥哥穿越七零年代:冬至春又来七零:暴躁小妹靠打人救爹暴富啦一人之下:非主流艺术家的成长重生做富婆:有钱又有闲修无敌仙路我的大小美女老婆逃婚当天,我傍上了大佬人在奥特:开局这个世界开始娘化德哈:重温旧梦快穿之万人迷路人甲摆烂攻略指南诡异降临,狂印冥钞的我无敌了鬼律师卿本佳人,奈何要做母老虎救命!病弱小可爱他超乖穿越火影陪四代目长大天道闺女之九门小师妹爱人祭天,大小姐杀疯了认亲侯府被替嫁,玄学祖宗闹翻天穿书女配太嚣张,绿茶白莲心慌慌亲爱的请抓牢天道九叶本姑娘体重二百八花见花开人人夸
爱读书屋搜藏榜:火影人之咒印七零军嫂娇又凶,海军老公拿命宠世子爷的黑莲花,能有什么坏心思白月光降临,季总沦陷了快穿:在狗血的全世界路过宜修重生,脚踩纯元上位诸天签到,从四合院开始萌妃快扶我起来吃糖穿越农女种地忙全民转职:我召唤魅魔雅儿贝德白月光岁月静好,主角团负重前行洪荒:从云笈七签开始重生成猫守护你结巴女生成为教授的历程为什么我又重生了致命游戏:归梦快穿:当狐狸精绑定生娃系统后我是黎家姑娘快穿之绝美工具人拒绝做炮灰逆世仙途:林风飞剑诛魔一秒一罪奴,女帝跪求我别反!霍欧巴,宠我如初领证后,周队长宠妻成瘾高冷大叔甜宠妻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美小护与腹黑男神医生的恋爱史娇软答应说:皇上臣妾又有身孕了重生:拒绝当舔狗,我同桌超甜斗罗:穿成唐三,开始修仙七零小知青被军官宠麻了尘埃花成长记百炼谱仙缘竹马为我弯腰诸天:从成为刘沉香开始崛起柯南世界里的失控玩家徐千金和他的教练女友四合院生活乐无穷午夜交易所竹影深几许与主角相爱相杀的那些事道乡之修道成仙灵兽归元记摄心妖妃倾天下魂穿之杀手王妃不好惹我在觅长生迷情浴爱偷听我心声后,全家都想逆天改命诸天从噬灵魔开始某美漫的超级进化
爱读书屋最新小说:一章一故事,来听我讲故事吧路人甲女配只想学习重生改嫁,前夫娶白月光悔断肠洪荒:斩仙七象伞,再无芭蕉扇蟑真人双生判词:诡镯定轮回斗罗鎏金幻龙我在修真界当杂役隐婚遇霸总:西疯子的贴身特助快穿之我是时空管理员家居厂那些人镇魂仙妃之王爷他笑里藏刀狠狠宠开局狙击侯亮平到我不吃牛肉以爱之名拥有你重案六组之李阳意外进入兽世后我摆烂了团宠囡囡是厨神:我的苹果通古今替罪出狱,总裁他悔疯了天命龙凤审神者来自修仙界重生之疯批太子妃要摆烂穿越元气星魂拯救灵心穿越MC,聊天群跟来了快穿任务以收到,下手狠点怎么了综影视:青丘女君情缘起宝可梦亚圣:去吧,到地平线重活一次,我要玩点不一样的贵族学院文路人甲怎么成了万人迷国子监来了个女阎王四合院儿里的李大炮盗墓:与废物系统的第九次轮回情满四合院之签到人生我的快穿旅程失控!厉总会议室直播咬破我丝袜fate:我是仙舟将军!经典角色盘点:从铠甲特摄开始七零穿书:对照组夫妻闷声发大财侯门食香:系统带我宠夫逆袭灵笼:我竟是最后一名修仙者听到尸体心声,我在诡异副本杀疯莲花楼之吾与落儿四合院:何雨柱从1944年开始滴滴司机在异界龙脉为聘,白衣师父很撩人!孽镜判官:从拔舌地狱杀穿十八重替嫁冲喜,医妃摸上残疾王爷的腿群星:舰与灵能的太空歌剧物语迷雾塔楼hp:邓布利多家的孩子开局我成了白小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