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废渊的死寂被饥饿怪物的呜咽填满。岑卿蜷缩在地热裂缝边缘,灼热的气浪炙烤着她的背部,带来刺痛的同时,也隔绝了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阴影。干渴如同火焰灼烧喉咙,饥饿感啃噬着胃壁,虚弱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她残存的意志。
搜刮体内?这具身体早已油尽灯枯。精神力干涸,肉体濒临极限,连意识都因疲惫和绝望而变得模糊。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以这种缓慢、屈辱的方式,成为这片废渊微不足道的养料?
不。
一股不甘的火焰,混合着那沉寂已久的毁灭冲动,在她灵魂深处猛地窜起。
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就算毁灭,也要拉着这片吞噬她的鬼域一起陪葬!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了身下这条散发着硫磺恶臭和暗红光芒的地热裂缝。这些裂缝……遍布这片废渊,似乎是这片土地能量循环的一部分,也是那些怪物畏惧的源头。
硫磺……刺鼻,易燃,在某些条件下,甚至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如同毒藤般在她脑中疯狂滋生。
如果……如果能引动更深层、更庞大的地热能量,让这些蕴含硫磺的裂缝……全面爆发呢?让这片焦土废渊,彻底化作一片硫磺火海!
如何引动?她没有力量了。
但她还有……那缕沉寂的“守门人印记”!这印记能与空间、与规则共鸣!能否……与这片土地深处狂暴的地脉能量……产生共鸣?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只要能打破那脆弱的平衡……
还有那沉寂的“毁灭冻土”!将这最后的毁灭意志,作为引信,投入那即将被引爆的炸药桶!
这是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搏!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失败则瞬间灰飞烟灭。
但她已别无选择。
岑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解脱的、带着疯狂意味的笑容。她不再压抑灵魂深处那片“冻土”,反而主动将其唤醒,让那冰冷、暴戾、渴望终结一切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体内奔腾、咆哮!
同时,她将全部残存的心神,如同聚焦的透镜,死死锁定在那缕灰色的“守门人印记”上,向它传递出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指令——
共鸣!与这片土地最深处、最狂暴的……毁灭之源共鸣!
“嗡——!”
印记在她不计后果的催动下,猛地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灰光!它不再温和,而是变得尖锐、充满了侵略性!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岑卿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向大地深处扩散而去!
她在主动“敲门”,敲响这片废渊地壳之下,那沉睡的、充满了硫磺与烈焰的……地狱之门!
“轰隆隆……”
起初是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地心的闷响。
紧接着,整个焦土废渊开始震动!
不是之前战斗的震动,而是来自大地深处的、结构性的战栗!
“咔嚓!咔嚓!”
岑卿身下的地热裂缝猛地拓宽!暗红色的光芒变得刺目,灼热的气浪冲天而起,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硫磺恶臭!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轰!!!”“轰!!!”“轰!!!”
以她所在的位置为起始点,视野所及之处,无数条地热裂缝如同苏醒的巨蟒,同时喷发了!
不再是微弱的热气,而是冲天而起的、暗红色的硫磺火柱!炽热的、蕴含着剧毒和狂暴能量的岩浆如同鲜血般从大地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天空被染成了更加深沉恐怖的暗红!浓密的、带着刺鼻酸味的硫磺烟雾瞬间笼罩了一切!
温度急剧飙升!岩石在高温下熔化、流淌!空气在灼烧、扭曲!
那些徘徊在裂缝外围的饥饿怪物,在硫磺火柱喷发的瞬间,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尖啸,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在高温和毒烟中如同蜡像般迅速熔化、汽化,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毁灭的盛宴,开始了!
岑卿身处最早喷发的裂缝边缘,几乎是瞬间就被狂暴的硫磺火焰和岩浆吞没!极致的痛苦甚至来不及传递到大脑,她的意识便在灼热的白光中彻底消散……
……或者说,她以为自己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一种奇异的剥离感传来。没有痛苦,没有灼热,只有一种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轻盈。
她“看”到,下方那片焦土废渊,已经彻底化作了翻滚的、暗红色的熔岩海洋。硫磺火柱如同森林般耸立,喷吐着毁灭的吐息。整个鬼域的空间结构都在高温和能量冲击下变得不稳定,开始扭曲、崩裂。
她成功了。以自身为最后的祭品,引爆了这片废渊,将其化作了真正的炼狱。
这就是终结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拉高,穿透了沸腾的熔岩海洋,穿透了崩裂的空间壁垒,仿佛升维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虚空。无数光怪陆离、大小不一的“气泡”在虚空中沉浮、生灭。有些“气泡”色彩明亮,有些黯淡,有些布满了裂痕,有些则在不断扭曲变形。她甚至看到了几个熟悉的“气泡”残影——曾经的光滑表面如今布满裂痕的“公正天平”,以及……那个刚刚被她炸成一片混乱能量团的“破碎剧场”,还有那个正在熔岩中哀嚎、逐渐溶解的“焦土废渊”。
这些……都是鬼域?
她的“视线”继续游移,掠过无数陌生的“气泡”,最终,定格在了虚空深处,一个极其庞大、却又异常黯淡、表面布满了不断蠕动着的、如同锈迹般灰黑色斑块的“气泡”上。
那个“气泡”散发着一股让她灵魂战栗的、混合了古老、悲伤以及……某种熟悉感的气息。
摇篮?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的“视线”猛地被拉回!
下一刻,感知恢复。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绝对纯净的白色空间里。脚下是光滑如镜、看不到边际的白色平面,头顶是同样纯白、没有任何光源却明亮柔和的天穹。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一片极致的“无”。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穿着脏兮兮裙子、抱着无眼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她依旧低着头,摆弄着玩偶,仿佛对岑卿的到来毫不意外。
岑卿看着这个小女孩,看着她那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她怀中那个象征着“观察”与“规则”的玩偶。
一切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指向。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个干涩的问题:
“……这里,是终点吗?”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看”向岑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邃。
她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用那只空着的手,指向了岑卿的身后。
岑卿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在那无垠的纯白之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一扇门。
一扇巨大、古朴、布满了无数复杂锁孔和符文、紧紧闭合的……门。
与她在忆碑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摇篮之门。
小女孩空灵而缥缈的声音,在这纯白空间中轻轻回荡,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漠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游戏……”
“……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