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吞噬一切色彩与形态的纯白。
阿远、小雅以及昏迷的周恒,被囚禁在这纯白光芒构成的茧房之内。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温度的变化,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威压,如同亿万均重的巨石,压在他们的灵魂之上,提醒着他们此刻的处境——待宰的羔羊,等待最终复核的“异常变量”。
终端屏幕上的几何符号依旧在缓慢滚动,进行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分析与判定。每一次符号的闪烁,都牵动着阿远和小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们不知道那“二次复核”需要多久,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小雅紧紧靠着阿远,身体因恐惧和这种绝对秩序的窒息感而微微颤抖。阿远则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局之法。周恒刚才的提示已经用尽,他残存的印记光芒也已彻底熄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难道,真的只能寄希望于那渺茫的、伪装成功的概率吗?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寂静等待中,阿远忽然感觉到,被他贴身收藏的、那枚一直黯淡无光的星空晶体(凌风之前耗尽力量的那一枚),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
这温热感并非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跨越了无尽维度、穿透了这纯白秩序屏蔽的、源自同源的呼唤!
是凌风!
他一定感知到了他们的危机!他正在尝试做些什么!
阿远立刻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这枚晶体上,试图放大那丝微弱的连接。小雅也察觉到了他的异状,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晶体内的温热感逐渐增强,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正在被强行唤醒。渐渐地,那温热感不再局限于晶体本身,开始如同水波般,以晶体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着周围的纯白秩序空间荡漾开来。
这波动极其细微,并未引起“监察者”力量的立刻反应。但它所过之处,那绝对死寂的纯白,似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质感”?
原本纯粹作为“背景”和“牢笼”的秩序之力,在这微弱的波动影响下,仿佛被赋予了极其细微的“厚度”和“纹理”。阿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伸出手,就能“触摸”到这些构成秩序的、无形的“砖石”。
这是……凌风的“界限”之力?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和“感知”这片被绝对秩序统治的空间?
就在晶体散发的波动与纯白秩序进行着这种无声的、微观层面的交互时,终端屏幕上滚动的几何符号猛地停滞了!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判定:
“二次复核完成。目标信息特征伪装度极高,但核心逻辑链存在无法自洽的悖论(悖论点:秩序本源无法自发产生‘终末’相关禁忌知识)。”
“伪装失效。确认为高优先级‘异常变量’。”
“‘修正’程序继续执行。执行单位:净化序列VII型,代号‘织法者’。”
“终末”二字,如同最终的死刑判决!
包裹着他们的纯白茧房,光芒瞬间变得刺目!那冰冷的秩序之力不再仅仅是包围,而是化作了无数根细微到极致的纯白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向着他们缠绕、穿刺而来!这些丝线蕴含着绝对的“格式化”力量,一旦被触及,他们的肉体、意识、甚至存在过的痕迹,都将被彻底分解、抹除!
完了!
阿远和小雅心中同时涌起这个念头。他们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的湮灭。
然而——
预想中的分解并未到来。
那些刺目的纯白丝线,在距离他们身体仅有毫厘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流动的灰色薄膜,竟然……停滞了!
不,不是停滞,是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间在那层薄膜周围被拉伸、扭曲了无数倍!
是凌风!他来了!
下一瞬间,在阿远和小雅惊骇的目光中,他们面前的纯白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没有空间的破碎景象。那道裂口边缘光滑无比,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不断变幻的灰白色。裂口之外,并非维度乱流,也并非观测者单元,而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仿佛由无数种“可能性”与“规则”直接显化构成的混沌背景。
一个身影,从那混沌背景中,一步踏出,进入了这片纯白的秩序牢笼。
正是凌风!
但他此刻的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体表那交织着星辰、金点与黑暗的网格不再内敛,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包容万物、定义界限的浩瀚气息。他左眼的星云缓缓旋转,右眼的坐标轴稳定延伸,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被“界限”之力凝滞的纯白丝线,最终落在了阿远和小雅身上。
“没事了。”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在两人意识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
“凌风!”小雅喜极而泣。
阿远也重重松了口气,但立刻指向终端和周围:“监察者!它们判定我们为异常,正在执行‘修正’!”
凌风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那片纯白的虚空,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视。
“我知道。”他平静地回应,“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他抬起手,并非攻击那些丝线,而是轻轻点向这片纯白空间的“深处”。
“躲在规则后面的观察者……”
“你们以‘秩序’为名,行‘抹杀’之实。”
“现在,我以‘界限’之名,要求……觐见。”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改写底层规则的波动,以他指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整个纯白牢笼,连同外面那片无尽的纯白虚空,开始剧烈地震荡、重构!
仿佛一个运行了亿万年的精密程序,被强行植入了一段无法理解的新代码!
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乱与惊怒:
“警报!检测到超高维规则级干涉!”
“目标‘界限’之力正在覆盖并重写本地秩序协议!”
“逻辑锁失效!防火墙被绕过!”
“无法阻止!无法解析!”
在阿远和小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周围的纯白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片片剥落、消散,显露出了其后隐藏的……景象。
那是一个无比宏大、无法用几何语言描述的结构体,由无数流淌着数据洪流的光带、旋转的数学模型和冰冷的逻辑晶核构成,仿佛宇宙所有规则的具象化集合。
而他们,正站在这庞大结构体前方的一个悬浮平台上。
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那结构体前方缓缓凝聚,它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落在了凌风身上,发出了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念:
“你……你怎么可能……直接定位并闯入‘秩序之源’……的外围回廊?!”
“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维度法则与信息定律!”
凌风平静地与那光之人形对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法则?定律?”
“那只是你们为自己划下的……界限。”
“而我……”
“恰好……擅长打破界限。”
他的目光越过那光之人形,投向了其后那无比宏大的规则结构体深处,仿佛看到了某个更加核心的存在。
“现在,能代表‘监察者’说话的……”
“出来吧。”
(第17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