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无声无息地穿过夜幕,精准地落在了苏毅书房的窗棂上。它没有发出半点咕咕的叫声,只是安静地伸出一条腿,腿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影杀阁的刺客取下竹筒,检查无误后,恭敬地呈递给苏毅,随后便如一缕青烟,悄然退入黑暗之中。
苏毅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上面是李玄熟悉的笔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与对宗门的耿耿忠心。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让苏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
云天宗,已经乱了。
“英雄”李玄带回去的“真相”,成功引爆了宗门高层的怒火。那位刘长老,因为接连损失了血手人屠这柄“黑刀”,又与丹师盟彻底交恶,已然遭到了宗门执法堂的严厉问责。
而他最大的政敌,另一位主张与丹师盟缓和关系的钱长老,正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步步紧逼。刘长老如今自顾不暇,焦头烂额,被宗门事务死死地钉在了云州城,根本无力再关注小小的黑木镇。
信的末尾,李玄用上了他们约定的暗语,隐晦地询问苏毅下一步的指示,言辞间的恭顺与畏惧,几乎要透出纸背。
“一枚好棋。”
苏毅屈指一弹,信纸在烛火上化为飞灰。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
外部的压力暂时解除,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论是刘长老,还是那个丹师盟,都不会是轻易咽下苦果的主。一旦他们从内斗中缓过神来,黑木镇将要面对的,是两头饿狼的怒火。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力量,是争取时间的唯一资本。
他睁开眼,眸光落向后院周仓养伤的方向。
……
“主公。”
看到苏毅深夜到访,周仓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他的伤势在充足的药材供应下已无大碍,只是元气亏损,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到巅峰。
“坐下。”苏毅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的床边。
没有多余的寒暄,苏毅开门见山,将那本净化推演后的《血煞战体》功法,以及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伪道源境血核”,放在了床头。
“这两样东西,是从血手人屠身上得来的。”
周仓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能感觉到,那本看似普通的兽皮册子,与那颗暗红色的晶石,都蕴含着一种与他自身气息隐隐相合的狂暴力量。
苏毅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那颗血核,声音平淡却清晰。
“这本功法,名为《血煞战体》,可引煞气入体,淬炼肉身,很适合你。而这颗血核,是血手人屠一身力量的精华所在。”
他顿了顿,看着周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将这颗血核中的力量,灌注进你的体内,再配合这门功法,助你脱胎换骨。顺利的话,你的实力将远超从前,甚至,能触摸到那个你曾面对过的境界。”
周仓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双拳不自觉地攥紧,虎目之中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与血手人屠的一战,是他毕生的耻辱,也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那种被绝对力量碾压的无力感,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武道之心上。
“但是,”苏毅的话锋一转,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这股力量,狂暴无比,充满戾气。灌体过程,无异于将你的身躯当做战场,让两股力量相互厮杀、吞噬。那痛苦,不亚于千刀万剐,神魂撕裂。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神形俱灭的下场。”
“九死一生,或许都是高看了。”苏毅平静地做出了总结。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周仓。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周仓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许久,他忽然咧嘴笑了,那笑容憨厚,却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毅,声音沉稳如山。
“主公,俺这条命,是您给的。若是能用它,为主公换一柄更锋利的刀,周仓,万死不辞!”
他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激昂的保证,只有一句最朴实,也最坚定的话。
苏毅凝视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那便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始灌体。”
……
次日,清晨。
黑木镇最深处,一间由巨石砌成的密室,被设为了临时的禁地。
王顺亲自带队,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密室中央,一个巨大的木桶内,盛满了漆黑如墨的药液,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这是苏毅用仅剩的气运点,从系统中兑换出的辅助药方,能最大程度地稳固心神,保护经脉。
周仓赤裸着上身,健硕的肌肉如同岩石般棱角分明,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跨入木桶,盘膝坐下。
苏毅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守住本心,无论感受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记住,你是苏毅麾下的大将周仓,你的意志,如你的刀一般,宁折不弯。”
“俺省得!”周仓瓮声瓮气地应道。
苏毅不再多言,他托起那枚“伪道源境血核”,那晶石仿佛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表面的红光剧烈闪烁,一股股暴戾的意志冲击着苏毅的心神。
苏毅冷哼一声,一缕人皇气运注入其中,瞬间将那股意志冲散。他神色不变,将血核稳稳地按在了周仓的胸膛之上。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在了血肉上,一阵青烟冒起。
“吼!”
周仓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咆哮,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血核触及皮肤的瞬间,便如同一块活物,无数血色的丝线从中钻出,疯狂地刺入他的血肉,顺着他的经脉,涌向四肢百骸。
他那古铜色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瞬间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颜色由红转紫,再由紫变黑,看上去狰狞无比。
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最残忍的酷刑,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着骨髓,又有一团团岩浆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幻象。有尸山血海的战场,有面目狰狞的恶鬼,甚至有血手人屠那张狂的脸,在他的耳边嘲讽着他的无能。
“守住本心!”
苏毅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道清泉,在他即将崩溃的识海中响起。
周仓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死死地记着苏毅的话,牙关紧咬,任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席卷全身,硬是一声不吭。
密室外,王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主公,这……这动静也太吓人了,刚才那一声吼,我听着心都颤。周将军他……不会有事吧?”
他旁边,真刚、断水、乱神三人如同三尊雕塑,静静地侍立着,负责外围的警戒。
乱神的面具下,传来毫无波动的声音:“目标生命体征剧烈波动,精神力正处于高强度对抗状态。根据能量逸散的程度判断,爆体风险正在攀升,目前为32.7%。”
“啥?三……三成?”王顺的脸都白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这跟直接抹脖子有啥区别?”
断水的剑鞘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值得。”
王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跟这些杀神争辩,只能继续焦急地搓着手,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密室内,周仓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枚血核,已经有一半融入了他的胸膛,他胸口处的血肉一片模糊,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漩涡,正疯狂地吞噬着血核的力量,也吞噬着药液的精华。
狂暴的血煞之气,与他自身修炼出的浑厚灵力,在他的丹田内,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交锋。
就在这时,那颗血核之上,忽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股比之前精纯十倍、也狂暴十倍的血色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出!
周仓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药液。他的意识,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苏毅的瞳孔骤然一缩。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