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神色一愣。
显然没想到杨天明竟然也会将目标,锁定在掌门亲传弟子的位置上。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胸口砰砰直跳,仿佛里面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然而。
细细品味之下。
他发现这心跳加速的感觉,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在前方!
与杨天明在亲传试炼上一决高下!
这个念头本身,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林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你心中……竟不惧怕吗?”
他原本以为,陈阳听到杨天明也会参加的消息,至少会露出凝重或退缩之色。
陈阳缓缓摇了摇头,侧着的身子挺直了些许,目光平静而坚定:
“不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林洋眼中讶色更浓。
他上下打量了陈阳一番,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那已然稳固的炼气七层气息,不禁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陈阳突破的速度。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可是,杨天明是炼气九层,修为远高于你。而且,他并非李炎那种徒有虚名之辈。”
陈阳依旧摇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无惧。”
林洋折扇轻摇,又道:
“杨天明出身不凡,家族底蕴深厚,手中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威力惊人,远非宗门普通功法可比。”
陈阳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仿佛林洋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亦无惧。”
林洋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仿佛无所畏惧的模样,眼中玩味之色更浓。
他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更何况,杨天明身边,还有赵师妹……你对于赵师妹,难道就真的……”
他话语未尽。
但意思已然明了。
是在试探陈阳对赵嫣然是否还存有旧情,是否会因此而在与杨天明的争斗中心存顾忌,甚至手下留情。
陈阳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打断林洋的话,语气淡漠而疏离,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和赵嫣然,早已没有感情了。或许过去……尚存一丝执念或不甘,但如今,她于我而言,与陌路人并无区别。她的选择,她的道侣,皆与我无关。”
林洋闻言,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折扇,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眸子彻底睁开,带着审视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而是绕着陈阳缓缓走了一圈。
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子,丈量着陈阳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眼神中的每一分变化。
他看到了平静,一种近乎死水般的平静。
没有怨恨,没有眷恋,也没有强装出来的洒脱。
那是一种真正放下后,才能拥有的漠然。
绕回原位,林洋“唰”地一声再次打开了折扇,遮掩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着些许笑意的眼睛,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陈兄果然听劝,心志坚定,倒是让林某刮目相看。”
他语气带着一丝赞许,又似乎藏着别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昨日在广场之上,见到赵师妹那……嗯……临空飞舞时的妙曼身姿,心中会再生出几分涟漪,难以自持呢……”
他话还没说完。
陈阳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没有转头,只是斜睨着眼睛看向林洋,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狐疑和不解:
“什么妙曼身姿?赵嫣然哪里身姿妙曼了?”
他这话问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困惑,仿佛林洋描述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林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和那斜睨过来的眼神弄得一怔。
他反应过来后又将折扇抬高了几分,几乎完全挡住了脸。
只露出一双微微睁大的眼睛,隔着扇骨打量着陈阳,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就是……就是女子的那种……曲线玲珑,婀娜多姿啊……”
陈阳闻言,脸上那狐疑的神色更重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笃定的事情,用一种认真的语气,带着几分揭穿真相般的直白说道:
“那是假的,填的布料。她里面垫了东西。我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我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说着。
陈阳那带着浓浓疑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洋身上,话语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意味:
“你……你不知道吗?你不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些不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
陈阳这个毫不留情,直接揭老底的回答,让林洋彻底愣住了,握着折扇的手指都微微僵了一下。
他脸上那惯常的慵懒从容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显然是极度错愕,完全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但他毕竟心思机敏,反应极快。
仅仅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那错愕的神情便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底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他轻轻“喔”了一声。
语气听起来尽量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我……我自然知道。只是随口一说,试探你罢了。”
陈阳看着他那迅速恢复镇定,却用折扇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心中虽然仍有疑虑,觉得林洋可能是故意提及赵嫣然来戏谑自己,但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说实话,陈阳心中对林洋,其实已经没有了太大的仇怨。
纵使此人和赵嫣然有着纠缠,关系匪浅,让自己曾经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愤怒。
但是……
林洋终究是实实在在地救了自己两次性命!
一次是在后山妖兽暴动时,将昏迷的自己带出险境。
另一次便是昨日在宗门广场上,关键时刻站出来,替自己挡下了实力恐怖的杨天明!
陈阳心中无惧,不代表他不知道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
昨日那种情况,一旦直接对上杨天明,不谈术法神通,仅是对方那诡异的速度和霸道的掌力,自己绝对是凶多吉少!
虽然他一直想不明白林洋为何要屡次出手相助,其目的动机成谜。
但论迹不论心。
林洋救了自己是实打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尽管看着林洋那总是神神秘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心里还是会有些许不快。
但比起李炎的嚣张跋扈。
杨天明那带着俯视的傲慢感。
林洋至少……
还没有给陈阳带来那种极致的嫌恶感。
回想起来,也就是赵嫣然刚下山归家时,两人初次见面,对此人那阴险难测的笑容感到本能的不喜,总害怕他在背后搞什么算计。
不过看得久了,接触多了。
似乎……
也还好?
至少目前为止,林洋展现出的,更多是援手而非恶意。
就在陈阳心中思绪翻飞,权衡着对林洋的观感时,林洋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枚样式古朴,颜色青灰的玉简。
玉简表面光滑,隐隐有灵光流转,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陈阳的思绪被打断,目光落在玉简上,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这是……?”
林洋将玉简递到他面前,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是不是觉得,昨日杨天明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陈阳回想起那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身影,以及那根本无法捕捉轨迹的一掌,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的确。快得……不像炼气期。”
林洋解释道:
“那叫‘游龙步’,是杨天明家族中秘传的身法,颇为玄妙。当然,杨天明如今还未筑基,所学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连这门身法真正威力的十分之一都未能发挥出来。”
陈阳心中一震,仅仅是皮毛就有如此速度?
那完整的游龙步该是何等恐怖?
他不由得看向林洋手中的玉简,迟疑道:
“那这个……是?”
林洋将玉简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别问这玉简里记载的身法叫什么名字,只管拿去,潜心修习便是。我保证,只要你练成,速度绝不会输给杨天明那半吊子的游龙步!”
陈阳将信将疑地接过了玉简,入手微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晦涩信息。
他心中实在难以相信林洋会如此好心,将这等不弱于杨家秘传的身法随意赠予自己?
这背后难道又有什么算计?
他正打算开口再追问几句,弄清楚这玉简的来历和林洋的真实目的。
却见林洋在他接过玉简后,竟是直接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留下话语随风传来:
“陈兄,抓紧时间修习吧。几日之后,我再来检验你的进度。”
他的脚步未停,声音继续飘来:
“还有,记得早点把你那耳朵治好。若是自己没办法,可以来琴谷寻我,我或许有法子。下次与人说话,莫要再这般斜着眼看了,着实……让人不喜。”
话音落下,林洋的身影已然飘然出了院落,消失在门外的小径尽头。
陈阳握着手中那枚尚带着一丝林洋指尖温度的玉简,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心中若有所思。
忽然。
他猛地一拍脑门,脸上露出了懊恼之色:
“糟了!搞忘找他要那玉瓶了!”
他说的,自然是林洋用来收取那金色火焰的透明玉瓶。
那火焰虽然毁了他的阁楼,更是耗费了他接近三千枚下品灵石的巨大代价。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付出惨重代价复制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被林洋不声不响地拿走了,心里总归是觉得亏得慌。
“看来,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找他讨要了……”
陈阳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回手中的玉简上。
宗主亲传试炼,杨天明……
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
另一边。
林洋走出了陈阳那一片狼藉的院落,并未直接返回自己在琴谷的居所,而是脚步一转,向着玉竹峰的方向悠然行去。
路上。
他再次取出了那个透明的玉瓶。
瓶中。
那一小团金色的火焰依旧在活泼地跳跃,飞舞,散发着温暖而耀眼的光芒,将瓶壁映照得通透无比。
拿在掌心,仿佛托着一个小小的太阳,驱散了谷风的一丝凉意,甚至有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这火焰……究竟是什么来头?”
林洋微微蹙眉,仔细端详着瓶中的火焰,眼中充满了探究与疑惑:
“质地如此纯粹,能量如此内敛而磅礴,却又带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古老与灼热之意……”
他喃喃自语,饶是他见识广博,此刻也完全辨认不出这火焰的根脚。
只觉得这火焰颇为神异,拿在手里把玩,倒是有点意思。
不知不觉间。
他已来到了玉竹峰下,前方不远处,便是赵嫣然所居住的那座精致小楼。
林洋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
一只通体灰黑,唯有眼珠呈现出暗红色的乌鸦,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株大树的阴影中滑翔而下,轻盈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林洋的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火焰玉瓶,嘴唇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是在对肩头的乌鸦下达着什么无声的命令。
那乌鸦歪了歪脑袋,暗红色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灵性的光芒。
随即振翅而起。
如同一道灰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射向了赵嫣然的小楼,瞬间便从一扇微开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去。
而此时此刻。
小楼之内。
赵嫣然正独自一人坐在静室中的蒲团上,闭目调息。
昨日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陈阳那毫不留情,欲置她于死地的一拳,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和打击。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陈阳,竟然会变得如此冷酷决绝。
每每想起,心中便隐隐作痛,混杂着恐惧,怨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只有沉浸于碧波诀的运转之中,感受着灵力在经脉中流淌,才能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下来。
然而。
就在她心神刚刚沉入修炼状态不久……
一道微弱的灰光,如同鬼魅般在她身旁一闪而逝!
赵嫣然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胸前的衣物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快速地扯动了一下,带来一阵轻微的拉扯感。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瞬间抱住了胸口,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下一刻,她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羞愤,失声惊呼:
“怎么……怎么不见了?!里面的……!”
……
小楼之外。
林洋依旧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火焰玉瓶。
忽然。
黑影一闪。
那只乌鸦去而复返。
如同完成任务的信使,再次落在了他的肩头。
而乌鸦那尖利的喙中,赫然叼着两大块折叠起来的、颜色与肌肤相近的……绸布!
林洋的目光从火焰玉瓶上移开,落在了乌鸦喙间的那块绸布上,神色不由得一愣。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绸布从乌鸦嘴里取了下来,展开看了看。
那绸布质地柔软,裁剪得恰到好处,里面似乎还填充了一些蓬松的材质……
林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那是一种混合了错愕,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的复杂神情。
他眨了眨眼。
看着手中这“确凿的证据”,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却又觉得十分无语的意味:
“居然……真填了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最终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啐了一句:
“这……这不是作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