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桦踏空而行,巨炮的阴影掠过街道、屋舍,最终飘然降落在北城墙早就铺设的轨道上。
慕容烬拉着李逋问:“威力如何?”
李逋扭过头,不打算搭理他。
慕容烬苦笑道:“无咎兄,我错了,快说话吧,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抵挡住贾道子。”
李逋叹道:“我估计射程应该在三十里左右,至于能不能挡住贾道子谁也没有把握,那可是十二转蛊修。”
慕容烬激动道:“打一炮,打一炮试试吧。”
李逋白他一眼:“大哥,一发炮弹底火就要五百斤赤涅,一吨火药。”
慕容烬道:“我给,我给还不行吗!”他拿出几张十万两的银票。
李逋惊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慕容烬嘿嘿笑道:“自从我镇守双炀城,叔父通过海路送来过两批银钱。”
李逋哼哼两声,示意等林疾在炮身上镶嵌灵符。他摊开手掌:“上月的冀州索要的‘保护费’还是我出钱交的,快还给我。”
慕容烬犹犹豫豫抽出一张,李逋直接全抢过来。
慕容烬急道:“用不了这麽多吧!”见李逋瞪大眼,他只得作罢。
自入冬以来,贾道子还没动,冀州刺史贾思范反而陈兵临境。贾思范不断派出使者,来到丰都城,向慕容烬索要钱财,实际上就是‘保护费’。如果不交,使者便扬言只要大河冰封,那冀州兵马便会南下,进攻丰都城。
慕容烬性格暴烈,自然不惧,还准备主动出击。然而,在李逋和王猛的合力劝说下,他终于答应暂时隐忍。
而今日就是报仇的时机!
随着最后一道灵符嵌入炮身,李逋眯眼望向大河对岸,问身后炮兵学徒:“大河广约二里,冀州军营据此二十三里,大炮该调整到多少度?左右修正几修密位?”
来自青槐村的学徒们心中默算,可大多数人回答都是错误的。
直到后排一个小少年弱弱喊道:“34度,现在是西北风…大概要向左修正两个密位。”
李逋注视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答道:“回东家,我叫周小莫。”
有几个学徒低声嘟囔道:“狗娘养的,就他会逞能。”
李逋没说话,暗暗记住那几个学徒,事后让杜长缨将这几个人驱逐出学徒队伍,打回印刷工坊帮工。
他道:“你大胆上前来,由你下令开炮!”
周小莫深吸一口气,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炮管时,眼中的怯意忽然消散。他利落地扳动齿轮,调整俯仰角,又检查一遍风偏刻度。
随机低声道:“东家,调好了。”
李逋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开炮吧。”
周小莫犹豫:“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李逋一把将他拽到身侧,声音沉稳:“不必,我相信你!”
少年胸口起伏,绷直腰背,猛然举起令旗:“雷殛炮——放!!!”
火把一落,点燃底火,只听一声轰鸣,炮身剧震,灵符亮起,炮身震颤骤然停止。但见一道黑光,怒龙般贯入苍穹,在天幕上划出刺目轨迹,在众人视线中逐渐缩成一点。
对岸,冀州军营。
贾思范正坐在帐中接待丰都城来的侯家使者,忽听一声巨响,忙跑出去查看。
他抬头自语:“大晴天的,怎么响起雷来了?不对,那是什么!”他见空中一个黑点,正极速放大。
“不好!”
贾思范猛地掐诀,使用遁术离开。
几乎同时通红的铁弹狠狠砸在中军大旗,旗杆瞬间炸成漫天木屑。滔天的火焰与气浪喷涌,瞬间覆灭半个近卫营。那枚烧的发白的炮弹余势不减,在地面疯狂弹跳,军营化作火海,战马、士兵死伤无数。
“这是天罚!天罚啊!”
不知是喊了一句,恐慌立刻如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士兵们丢盔弃甲,疯狂逃窜,任凭贾思范如何喝止,溃兵潮仍如决堤洪水,不可阻挡。他甚至被推挤倒地,险些被乱马踩踏致死。
半个时辰后,军营已成焦土。
贾思范狼狈逃回邺城,勉强收拢残兵。待局势稍稳,他带人重返战场,从弹坑深处挖出那枚铁弹。
铁弹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丰都雷殛。
贾思范顿时吓得魂不守舍,连忙在军队护卫下回到邺城。自此后,无论贾道子如何威逼利诱,这位仁兄也不敢在再犯丰都城一步。
当然这都是后话,再看丰都城头上。
慕容烬来回踱步,直到司卫飞马来报——冀州军溃败,贾思范已撤兵回邺城。短暂的寂静后,城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慕容烬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连声叫好。
李逋松了口气,道:“周小莫你出师了。”他将令牌郑重递过去:“自今日起,你便是‘雷殛炮长’,月俸二十两。”
周小莫激动跪地,重重叩首:“谢东家栽培!”他抬起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东家,我快成年…还没有表字,您能不能给我想一个?”
李逋略一思索,道:“你是从青槐村出来的,人贵在本心,就叫‘思槐’吧。”
周小莫眼眶微红,再次叩谢。
李逋抬头目光一扫,便看到几个学徒脸上满是不忿,正是先前暗中辱骂周小莫的那几人。
他道:“你们几人出列,剥夺学徒身份,即日起去印刷工坊帮工。”
杜长缨上前揪住那几人,直接拖走交给孔潜。
李逋环视剩余学徒,声音冷峻:“诋毁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争口气!”他顿了顿,宣布道:“从今日起,炮手学徒班扩招外来子弟,一月一小考,一季一大考,凡倒数三分之一者,全部淘汰,停止物资的特殊供应!明白了吗?”
“是!”众学徒齐声应道。
“解散!”
人群散去后,李逋忽然瞥见青婳,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青婳撇撇嘴,娇嗔道:“哼,你才看到人家?”
李逋眼神骤冷,青婳见状连忙凑上去,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主人,你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李逋反手一记耳光。
青婳捂着脸颊,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委屈巴巴地掏出一封信:“这是关菱姐姐让我送来的。”
李逋接过信,快速扫了眼,随后递给慕容烬。
慕容烬看罢,眉头紧锁:“无咎,这样闹不好吧,我去劝劝侯家。”
李逋敲敲身旁的巨炮:“慕容大人,对这尊大炮,可还满意?”
慕容烬一滞,随即苦笑:“得,这件事就由你全权处理。”说完,他转身离去。
李逋当即下令:“林疾!”
林疾上前:“在!”
李逋道:“你带一队司卫去驻守工地,敢阻挠者,就请他们去大牢喝茶。”
林疾一愣:“姐夫,我?杜哥更合适吧?”
李逋淡淡道:“杜长缨拳头硬,肠子软,做事认死理,他不合适。”
林疾会意,点齐一队司卫快步下城。
待众人散去,李逋扭头对青婳说:“回去告诉关菱,从今日起,龙池秦氏运来的粮食,一律运往军仓,不对市场供应。”
青婳低低嗯了一声,似乎很不乐意。
李逋厉喝道:“听见了没有?!”
青婳浑身一颤,含着泪大声回答:“是!主人!”说完,转身要跑。
李逋叫住她,拿出一块极品灵玉扔过去。青婳接过,不解的看向他。李逋道:“别在敲诈客人,以后每季,我都给灵玉供你修炼。”
青婳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主人对我最好。”
李逋冷眼看着她,抬手虚点:“还有,把你那谁都能看出来的小心思收起来。”锁在青婳颈间的御兽环微微发烫:“乖乖听话,日后自会给你解开。”
“嘁,知道啦。”
青婳拖长声调,转身跃下城墙。她轻盈落地,回头望了眼城头,朱唇轻撇,心道:敢小瞧本姑娘的魅力,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拜倒在我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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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林疾带着一队司卫下城后,首次独自执行任务,不免心头发虚,半道拐进孔潜的宅院。
刚推开门,就见孔潜盘坐蒲团敲着木鱼,王猛在旁,捧着个小本本奋笔疾书。
“其四要投其所好,譬如她好剑术,你便寻些失传剑谱…”听到推门声,孔潜话音戛然而止。
王猛回头见是林疾,立刻合上小本本,站起身往外走。
林疾行礼:“王先生。”
王猛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径直离去。
林疾挠头:“孔哥,王先生素来嫌你浪荡,你俩怎么混在一起了?”
孔潜敲着木鱼:“得道有早晚,术业有专攻,此一时彼一时啊。”
林疾不解,孔潜问:“对了,你来什么事?”
林疾说明来意,孔潜道:“小僧皈依佛门,不愿再沾惹红尘是非事。”
林疾懒得跟他废话,拽着他的袖子,把人拖到工地。结果正好撞见侯家的人用鞭子在羞辱劳工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