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祭日当天的清晨,海边的祭坛早已被装点得庄重又华丽。青色的石板路两侧插满了绘着海浪纹的旗帜,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尊丈高的海神雕像,雕像手持三叉戟,面容威严,底座四周摆满了新鲜的海产和各色鲜花。
贝利亚公主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礼裙,裙摆绣着层层叠叠的珍珠流苏,走在人群中像一朵浮动的浪花。她快步走到云瑾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看这一身好看吗?是母妃特意为海祭日准备的。快跟我来,我们站在前排,能看得更清楚。”
云瑾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贝壳图案,是贝利亚前几日送她的。她跟着贝利亚走到祭坛前方,白冽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领口绣着暗纹,在人群中依旧显眼。两人目光相对,白冽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安心的信号。
随着一阵庄严的号角声响起,国王身着镶金的礼服,在大臣们的簇拥下走上祭坛。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透过扩音的海螺传遍全场:“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海祭日,承蒙海神庇佑,我国海上贸易虽有波折,却也安稳至今。现在,我宣布,海祭日典礼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乐队奏响了肃穆的乐曲,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巨大的铜盆走上前,盆中盛满了清水,国王伸手蘸了些清水,洒向祭坛四周,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海神继续庇佑。紧接着,渔民代表们捧着新鲜的渔获,依次走到海神雕像前供奉,整个过程庄重而有序。
云瑾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祭坛一侧——那里放着一个盖着蓝色丝绒布的巨大玻璃缸,和之前水牢里的缸子一模一样。她心里隐隐不安,下意识攥紧了贝利亚的手。
果然,随着国王的手势,两名侍卫走上前,掀开了丝绒布。缸中碧蓝的海水里,一条“鲛人”正安静地浮着——红发、红尾,从外形看,和彦几乎一模一样。
云瑾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就要往前走,手腕却被白冽牢牢攥住。她转头看向白冽,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彦不是已经回深海了吗?这怎么会……”
“别冲动。”白冽压低声音,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这条是假的。你看它的身体,僵硬得没有一点弧度,而且没有呼吸时的起伏——它已经死了很久了。”
云瑾顺着白冽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缸中的“鲛人”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连发丝都没有丝毫浮动。更让她心头一寒的是,那条绯红的鱼尾虽然光泽依旧,边缘却能看到不自然的缝合痕迹。
“尾巴是真的。”白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是从其他鲛人身上硬生生割下来,缝在这具假身体上的。国王找不到彦,就用这种残忍的方式伪造鲛人的踪迹,想骗过其他王族。”
云瑾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没想到国王为了利益,竟然能残忍到这种地步,连死去的鲛人都不肯放过。
贝利亚也看清了缸中的异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父王怎么能……怎么能做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鼓声响起,三名穿着黑色法袍的巫师手持法杖,缓步走上祭坛。他们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晦涩。
“这是国王请来的大巫师,说是能与海神沟通,为海祭日祈福。”贝利亚凑到云瑾耳边,声音里满是厌恶,“我之前就听宫人说,这些巫师都是父王花重金从外地请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能通神的人。”
巫师们走到海神雕像前,围着雕像跳起了怪异的舞蹈,法杖顶端的宝石泛着微弱的光芒。跳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为首的大巫师突然高举法杖,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海神显灵——!”
话音刚落,祭坛后方突然喷出几股白色的烟雾,烟雾缭绕中,海神雕像的眼睛竟泛起了淡淡的绿光。人群中瞬间响起一阵惊呼,不少人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雕像叩拜起来。
“假的。”白冽冷笑着开口,“烟雾是提前藏好的机关喷出来的,雕像眼睛的绿光,应该是在里面放了会发光的矿石。这些都是国王和巫师串通好的噱头,就是为了让其他王族相信,他真的能得到海神的庇佑。”
云瑾看着眼前这场荒唐的闹剧,又看了看台下那些被蒙在鼓里、虔诚叩拜的百姓,心中满是无奈和愤怒。她转头看向白冽,眼神坚定:“我们不能让他一直骗下去,得想办法揭穿他的阴谋。”
白冽点头,目光扫过祭坛上的国王和巫师,又看了看四周戒备的侍卫,低声道:“再等等,现在人太多,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等典礼进行到供奉环节,国王肯定会邀请各国王族上前,到时候我们再找机会。”
云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重新落回祭坛。她知道,这场海祭日的闹剧,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而她和白冽,必须在国王的阴谋得逞前,揭穿这一切。
供奉环节即将开始,国王正准备伸手去触碰玻璃缸,想装作“献祭”的模样,忽然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祭坛两侧的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绘着海浪纹的布面翻卷着拍打在石柱上,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覆盖,阳光被彻底遮蔽,整个海边都陷入一片阴沉。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天,怎么突然变了?”人群中有人慌张地喊道,下意识往同伴身边靠了靠。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远处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白色的浪花像一堵高墙般朝着祭坛的方向涌来,虽未直接冲上岸,却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将祭坛边缘的鲜花和供品打湿了大半。更令人心惊的是,海风里似乎夹杂着低沉的呼啸声,像是某种威严的警告,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海神!海神生气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之前跪倒在地的百姓们叩拜得更勤了,连一些贵族也面露惶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国王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翻涌的海面,又看了看身旁毫无反应的海神雕像,双腿不受控制地发颤。他之前只想着用假噱头骗大家,从没料到会真的出现“海神发怒”的景象,一时间竟慌了神,连忙对着海面跪下,声音带着颤抖:“海神大王息怒!臣不知哪里冒犯了您,还请您明示,臣一定照办!”
大巫师们也慌了手脚,之前装神弄鬼的镇定荡然无存,手里的法杖都差点掉在地上,只能跟着国王一起跪倒,嘴里胡乱念着听不懂的祷词。
云瑾站在原地,感受着风中不同寻常的力量,下意识转头看向白冽。只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指尖泛着一丝极淡的银辉,墨色的眼眸里映着翻涌的海浪,神情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瞬间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和巨浪,根本不是什么海神发怒,而是白冽用的鲛族法术。
“是你做的?”云瑾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惊讶,却没有丝毫不满。
白冽轻轻点头,指尖的银辉渐渐隐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国王用假鲛人和噱头欺骗众人,正好让他尝尝‘真神发怒’的滋味。只有让他害怕,让在场的人怀疑,我们才有机会揭穿他的阴谋。”
说话间,海面的巨浪渐渐平息,但乌云依旧笼罩着天空,海风也没有停歇。国王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冷汗浸湿了他的礼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各国王族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国王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刚才“海神显灵”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供奉环节就“发怒”了,未免太过巧合。
贝利亚看着父王狼狈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气定神闲的白冽,终于鼓起勇气,走到祭坛边缘,对着众人高声道:“大家别被我父王骗了!根本没有什么海神显灵!雕像的绿光和烟雾都是机关,缸里的鲛人也是假的,尾巴是从真鲛人身上割下来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狂风中清晰地传遍全场。国王猛地抬头,脸色狰狞地喊道:“贝利亚!你胡说什么!快给我闭嘴!”
“我没有胡说!”贝利亚梗着脖子,眼中满是坚定,“水牢里的真鲛人被放走了,父王为了欺骗大家,才用了这么残忍的手段!刚才的‘海神发怒’,就是对他欺骗行为的警告!”
众人听到这话,瞬间炸开了锅。之前叩拜的百姓们停下动作,看向国王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各国王族们也纷纷上前,围着国王质问起来。
白冽趁着混乱,拉着云瑾走到祭坛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声音带着鲛族特有的威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国王残害鲛族,伪造神迹,欺骗众人,今日的异象,便是鲛族对他的警告。千年前,人类与鲛族本是盟友,却因人类的贪婪反目。若你们还想与鲛族和平共处,便该揭穿国王的阴谋,还鲛族一个公道!”
他的话音落下,远处的海面再次泛起微光。
国王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己的阴谋彻底败露,双腿一软,瘫倒在祭坛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百姓们愤怒地围了上来,各国王族也纷纷表示要惩治国王,还鲛族公道。
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在海面上,海风也变得温柔起来。云瑾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身旁的白冽,心中满是希望——或许,人类与鲛族重新信任彼此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