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时间,沈逸辰刚刚结束一场毫无结果的谈判,身心俱疲地回到办公室。秦屿跟在他身后,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刚收到的律师函。
“老板,林氏那边……正式发出最后通牒了。二十四小时内,如果不签署那份带有对赌协议的注资合同,并且……并且对外确认与林薇小姐的婚约,他们将撤回所有支持,并……联合其他股东发起罢免。”
沈逸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怒火与绝望在他胸中翻涌,那股熟悉的、想要撕裂一切的兽性冲动再次涌上头顶,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诡异的血色。
“出去。”他对着秦屿低吼,声音已经带上了不正常的沙哑。
秦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逸辰一个人。他扯开领带,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压制体内奔腾的力量。他走到窗边,看着玻璃反射出的、自己那双隐约泛起幽光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他紧紧包裹。
念念……他现在只想见到苏念,只有想着她,才能让他从这片令人窒息的深渊中,汲取到一丝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念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沈逸辰几乎是飙车回的公寓。一路上,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恐慌感越来越强烈。他冲进家门,客厅里一片黑暗,寂静得可怕。
“念念?”他呼唤着,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无人回应。
他打开灯,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茶几上——那个他熟悉的哈士奇杯子,下面压着一封信。
那一刻,沈逸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手拿起那封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却组成了这世上最残忍的句子。
「……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
「……想要平凡简单的幸福……」
「……沈夫人给了我一份无法拒绝的补偿……」
「……忘了我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他反复看着那几行字,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找出这是苏念被胁迫的证据。
但没有。字里行间,只有疲惫、退缩和对现实的妥协。
所以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挣扎、他拒绝联姻的坚持、他以为两人可以共同面对一切的信念,在她看来,都只是沉重的负担和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吗?那份他视若珍宝的感情,最终败给了现实的压力和金钱的补偿?
“呵…呵呵…”沈逸辰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他靠着沙发滑坐到地上,信纸从他无力的手中飘落。
原来,被全世界背叛,是这样的滋味。
公司、家族、甚至他最深爱的人……都在这一刻,离他而去。
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再也无法压制。骨骼错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视野被一片湛蓝覆盖,西装在撕裂声中变成碎片……
几分钟后,一只体型硕大的哈士奇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发出受伤野兽般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它用鼻子不停地嗅着那张信纸,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苏念的、正在飞速消散的气息,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了地毯。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它最依赖、最信任的人,不见了。它被抛弃了。
第二天,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沈逸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神沉寂得像一潭死水。仿佛昨夜那个崩溃痛哭的哈士奇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情感的空壳。
沈母和林薇坐在他对面。沈母神色平静,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林薇则妆容精致,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逸辰,考虑得怎么样了?”沈母开口,“苏小姐的选择,虽然令人遗憾,但或许对你们彼此都是最好的解脱。现在,该你为沈氏,为跟着你的这么多人,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沈逸辰的目光掠过桌上那份林氏注资的合同,又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苏念的离开,抽掉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和意义。既然她选择了“现实”和“补偿”,那他守着这份可笑的坚持,又有什么用?
“秦屿。”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沙漠里的风。
秦屿红着眼圈走进来,显然已经知道了一切。“老板…”
“通知董事会和公关部,”沈逸辰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也极其艰难,“我接受林氏的注资条件。同时……我与林薇小姐的订婚仪式,择日举行。”
秦屿猛地抬头:“老板!不可以!苏小姐她也许…”
“照我说的做!”沈逸辰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红光,那是诅咒之力因他剧烈情绪波动而失控的征兆。
秦屿被他眼中的狠厉吓到,噤了声,低下头,沉重地应道:“……是。”
林薇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她站起身,走到沈逸辰身边,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逸辰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林薇的声音甜得发腻,“我会帮你的。”
沈逸辰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外。
一家人?他的家人,已经拿着钱,离开他了。
他拿起笔,在那份象征着屈辱和背叛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张,也仿佛彻底划破了他过去那段充满色彩和希望的人生。
从这一刻起,他只是一具为了责任和复仇而存在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