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来到陆南居住的那处位于南山脚下、闹中取静的四合院。刚走近巷口,他就发现今天这里与往常不同。
院门外的空地上,停着七八辆轿车,虽然都不是特别扎眼的豪车,但车牌号码和车型都透着低调的份量。
他停下脚步,正考虑是否改日再来,院门从里面打开,净心走了出来。
净心看到楚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合十,深深一躬:“楚前辈!您来了!”
“我找陆老。”楚风直接说明来意。
“首长正在家中,前辈请随我来。”净心态度恭敬。
楚风跟随净心走进院子。穿过影壁,步入内院。院子里比平时热闹不少,客厅里传来隐隐的谈话声。净心引着楚风走向客厅。
客厅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摆放着红木家具,墙上挂着水墨字画,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瓷器。
此时,客厅里坐满了人,大多是些中年男女和几个年轻人,衣着得体,气氛融洽。
净心注意到楚风的目光,在一旁低声解释:
“楚前辈,今天是陆老的七十大寿。但他向来不喜张扬,所以只叫了儿孙辈回来小聚,没有邀请外人。”
楚风闻言说道:“既然如此,我这样贸然进去恐怕打扰,要不我改天再来。”
“不打扰,陆老可是每天都在念叨您。”净心连忙说道,语气诚恳,“特别是听说了您在昆仑之会的事迹后,念叨得更勤了。”
他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楚风,心中暗叹自己当初还是看走了眼,眼前这位年轻人实力恐怕比传闻中的陆地天人境还要高深莫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客厅。
陆南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笑呵呵地看着满堂儿孙。
他身旁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是他的老伴赵素琼。得益于楚风之前的治疗,她此刻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太多。
楚风的突然出现,让客厅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带着好奇投向他。
陆南看到楚风,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竟直接站起身迎了过来:“楚小友?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老爷子这一起身相迎,让客厅里的陆家晚辈们更是惊讶不已。以陆南的身份地位,即便是见到一些重要人物,也极少如此主动热情。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刚才听到陆南称呼他为“楚小友”?姓楚……不少人心中开始暗自猜测楚风的身份。
陆南没理会众人的惊讶,拉着楚风的手,热情地把他引到老伴面前,介绍道:
“素琼,你看谁来了?这位就是楚小友!上次李院长他们当时都束手无策了,多亏了楚小友用神奇的医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赵素琼闻言,情绪有些激动,想要站起来,被楚风轻轻按住。
她握着楚风的手,眼眶微红,连声道:“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这把老骨头……”
客厅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陆家晚辈们都是刚刚从陆南口中得知,赵素琼前些时日曾命悬一线,幸得一位神秘高人出手相救,才转危为安。
此刻听到救人的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众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奶奶之前病得那么重吗?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一个清脆又带着讶异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陆家二房的女儿陆景月,今年十九岁,正在读大学,今天特地回来参加爷爷的寿宴。
她生得极为明丽,肌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杏眼清澈灵动,顾盼间自带一股青春朝气。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即使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也难掩其出众的姿容。
她身旁姿色稍逊的秦思彤是三房的小女儿,也压低声音接口,目光好奇地投向楚风:“是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这人竟然这么年轻?”
“听起来好厉害……”几个小辈开始低声讨论起来,目光在楚风与陆南、赵素琼之间来回移动。
“诶,景月,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好像有种特别的气质。”秦思彤碰了碰陆景月的胳膊,她比陆景月小一岁,但是她向来不习惯叫陆景月姐姐。
陆景月没有在意称呼,她的目光落在楚风身上,感觉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身上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质,即使在面对满屋子人的注视时,依然显得不卑不亢,波澜不惊。
然而,人群中一个穿着名牌休闲装、神色倨傲的年轻人,脸色却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此人正是陆少卿。他今天才第一次详细听说奶奶之前病危的经过,更万万没想到,那个被爷爷推崇备至的“神医”,竟然会是楚风!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强烈的质疑和不满:
“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李院长他们是国内顶尖的专家团队,肯定是他们的治疗方案起了效果!这个楚风,不过是碰巧在场,故弄玄虚,捡了个现成的功劳罢了!”
秦思彤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有可能,我就说嘛,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医术。”
陆景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事态的发展,眼神中带着思索。
陆少卿见有人附和,更加来劲,提高了音量,指着楚风说道:“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他吧?这位,就是楚家的楚风!”
他特意加重了“楚风”二字。
“楚风?莫不是……楚家那个有名的纨绔子弟?”陆家老二陆博文,陆景月的父亲,闻言带着疑惑开口。
陆少卿对他比了个赞同的手势,说道:“二叔,您果然对京市的形势了然于胸。”
客厅里的目光瞬间变了,从刚才的好奇和惊讶,变成了怀疑、审视,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
楚风过往的“纨绔”名声,显然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楚家那个……”
“哦,听说过,名声是不太好……”
“原来是他啊……”
“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他懂医术?还是能起死回生的医术?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陆景月显然也听说过楚风的一些传闻,但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沉静的青年,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像是传闻中的那样不堪。
“少卿!闭嘴!不许胡说八道!”一声暴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陆老爷子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
陆老爷子戎马一生,在家族中威望极高,此刻他一发火,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与他对视。
陆少卿却梗着脖子,不服气道:“爷爷,我是怕您被骗!”
这时,一个穿着得体、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人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爸,今天您大寿,别为小事生气。少卿也是关心则乱。”
美妇人是陆家老三,名叫陆美玲,虽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看上去如同三十许的少妇,身上有股成熟女人独有的韵味。
陆美玲接着巧妙转移话题:“是不是小妹今天没回来,您心里就不高兴了啊?”
提到小女儿,陆南的脸色稍缓,说道:“我知道她有特殊任务,回不来,不怪她。”
“又是忙忙忙,要我说,小妹长得那么好看,集合了您和妈全部的优点,何必要去当什么将军。女人就应该找个好归宿嫁了。”陆美玲语气中带着一丝对妹妹的心疼和不解。
她自身便是这套观念的受益者,嫁的极好,夫婿是中央最年轻的部长,前途无量,家世也与陆家旗鼓相当。这段婚姻带给她的是旁人难以企及的荣耀与安稳。
正因如此,她愈发不能理解小妹为何要舍弃这条看似轻松许多的“坦途”,而非要自己去军中搏杀,走那条充满艰辛与风险的路。
陆南瞥了她一眼:“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她?”
陆美玲脑海中回想起小妹那绝世的容貌和气质,失望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想不出来。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男人能镇得住她。”
此时,正好轮到给陆南献礼环节。
众人纷纷上前,向陆南拜寿献礼。客厅里一时笑语喧阗,洋溢着喜庆气氛。先是陆家的几位长辈依次送上寿礼,多是些贵重的艺术品或古玩。
待长辈们礼毕,便轮到了小辈们。秦思彤第一个上前,她笑盈盈地捧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枚质地细腻、莹白润泽的羊脂玉平安牌。
“爷爷,祝您福寿安康!”
旁边一位对玉石颇有研究的姑父仔细端详后,点头称赞:“思彤有心了。这玉牌玉质极佳,雕工也流畅,是块上好的料子,怕是得要几十个。”
几位女眷闻言,都投来赞赏的目光。
陆南接过玉牌,在掌心感受了一下那份温润,温和笑道:“玉养人,爷爷很喜欢这份心意。”
秦思彤开心地退到一旁。接着陆景月捧着个素雅的长条形礼盒,步履从容地走到陆南面前。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品相极佳的狼毫笔与一叠色泽温润的古法宣纸。
“爷爷,知道您闲暇喜欢练字静心,这是我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加上前阵子设计比赛获得的奖金,特意托人寻来的老字号‘周虎臣’定制狼毫,还有这‘汪六吉’的特制宣纸。希望您用着顺手。”
她话音清晰柔和,将礼物的来历道来,这份礼物相较于玉牌的贵重,更多了一份贴心与雅致。
方才点评玉牌的姑父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欣赏:“周虎臣的定制笔,汪六吉的特制纸!景月丫头真是懂行,更是懂你爷爷!这礼物,送到心坎里了。”
一位婶母也笑着附和:“关键是孩子这份心难得,自己努力得来的,意义非凡。”
陆博文听着周围对女儿的称赞,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女儿身上,满是藏不住的欣慰与自豪。
陆南接过笔纸,先是仔细端详笔锋,又轻轻触摸纸面,脸上露出比方才更为开怀欣慰的笑容,连声道:“好,好!还是景月最懂爷爷的心思,这份礼物,爷爷非常、非常喜欢!”
陆景月浅浅一笑,安静地退回到人群中,姿态优雅从容。
待几位堂兄妹依次献礼后,陆少卿这才不紧不慢地越众而出。他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长盒,木质细腻,色泽深沉,光是这盒子就透着不凡。
他脸上目光在众人面前缓缓扫过,最后刻意在楚风身上停顿了一瞬,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取出一卷古旧卷轴,缓缓展开部分,露出了里面狂放不羁、墨气淋漓的草书。
“爷爷,孙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是……”陆家老二陆博文,第一个凑近,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微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笔意,这气韵…这难道是明代祝枝山失传已久的真迹《春夜宴桃李园序》?”
他这一声惊呼,瞬间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陆美玲和陆少卿的父亲——老四陆鸿志,立刻起身围拢过去,俯身仔细端详。
陆美玲仔细看过落款、印章,又用手指轻轻感受纸张的质地后,忍不住掩口低呼:
“这确实是祝枝山的真迹无疑!你们看这笔意纵横的气韵,还有这纸张的自然老化痕迹……与文献记载完全吻合!这……这份礼实在太贵重了!”
陆鸿志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赞许:“呵呵,我竟然都不知道这孩子还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少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少卿哥,这…这得值多少钱啊?”一个小辈咋舌问道。
陆鸿志深吸一口气,代替儿子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这种级别的国宝,早已超越了金钱范畴。若非要论价…起拍价恐怕就不止一亿!而且,此物绝迹市场多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瑰宝!”
客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所有目光都灼热地聚焦在那幅仿佛带着历史尘埃的字帖上。
陆南端详着展开的卷轴,眼中确有欣赏之意,但随即微微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少卿,你这孩子,太过破费了。
陆少卿见爷爷表情,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谦逊:爷爷喜欢就好,这点心意算不得什么。”
一旁的秦思彤凑到陆景月耳边,压低声音:他为了讨爷爷欢心,真是下了血本。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陆景月不自觉地微微侧身。她的耳朵格外敏感,这是她鲜为人知的小秘密:
各凭心意罢了,只要是真心相赠,爷爷都会珍视的。
这时,陆少卿突然将目光转向始终静立一旁的楚风,故意提高声调:楚大少今日来为爷爷祝寿,该不会空手而来吧?莫非准备了什么与众不同的?
厅内顿时寂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谁都看得出楚风两手空空,但碍于陆南的态度,无人敢出声。此刻陆少卿公然发难,倒是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陆少卿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盯着楚风。他早已打听清楚,楚风似乎早就被楚家断了经济来源,如今囊中羞涩。此刻更是笃定楚风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就等着看他当众出丑。
陆南不悦地瞪了陆少卿一眼:楚小友是我临时请来商议要事的,并不知今日寿宴。
他转向楚风,语气温和:小友莫要见怪,家中晚辈缺乏管教。
楚风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少卿的表演,对陆南摆了摆手:陆老言重了,我既与你平辈论交,又怎会与晚辈一般见识。
说着他又看向陆少卿,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调侃:你说是不是,大孙子?
噗——秦思彤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陆景月也抿唇强忍笑意,肩头微微发颤。
陆少卿当众被占了便宜,顿时面红耳赤。他强压怒火,反唇相讥:楚大少就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吗?即便未备寿礼,连句吉祥话都吝于出口?莫非楚家的家教便是如此?
谁说我没准备贺礼?
楚风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他手掌随意一翻,一个素白玉瓶突兀地出现在掌心。那玉瓶质地温润,在灯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陆老,区区薄礼,聊表心意,愿您身体康健。
陆少卿看清那朴素无华的玉瓶,忍不住嗤笑:这是什么地摊货色?楚风,你就拿这个糊弄我爷爷?
不待陆南开口,楚风已淡然道:不过是我闲暇时炼制的几枚丹药。
你自己炼的丹药?陆少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当自己是得道仙师不成?莫不是从哪个江湖术士那儿弄来的假药?吃出问题谁来担待?
连陆美玲也忍不住劝道:“楚风,你的心意我们明白。只是这等来路不明之物,还是谨慎些好。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然而,陆南却是浑身一震,双手微颤地接过那在众人看来无比廉价的玉瓶。他端详片刻,说出的话让所有人为之愕然。
只见他面向楚风,郑重其事地道:“楚小友,这份礼……太过珍贵!老夫……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