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六满身酒气,像一堵墙堵在门口,看清院里的人是姜晓荷时,醉意朦胧的眼里瞬间燃起凶光。
“我当是谁,原来是陆家菜馆的大老板。”
他扯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话里带着一股子街痞的刁钻和蛮横,“怎么着,生意做到我家来了?”
他一步步晃进院子,眼神在姜晓荷和脸色惨白的张桂香之间来回扫视。
“好啊你个张桂香,老子在外面给赵家当牛做马,你倒好,在家里跟对头人喝上茶了?”
“不是的,小六,你听我解释……”张桂香吓得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抖。
“解释个屁!”赵小六一个巴掌甩在桌上,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当老子是傻子?!”他指着姜晓荷的鼻子,“说!你来我家干什么?是不是想策反我婆娘?!”
姜晓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小六身上的酒味和戾气扑面而来,她心里一紧,但面上却半点不露。
她甚至还笑了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赵二掌柜,你喝多了。”
“我喝多没喝多,不用你管!”赵小六被她这副镇定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他猛地伸出手,就要去抓姜晓荷的领子,“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从这个门走出去!”
张桂香吓得尖叫一声。
就在赵小六的手即将碰到姜晓荷的瞬间,姜晓荷眼神一冷,侧身就要避开。
可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张桂香。
“赵小六你疯了!”
张桂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抱住赵小六的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惧。
赵小六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自己这个一向温顺的婆娘,露出这样拼命的架势。
“你……你他妈吃错药了?你帮着外人?”赵小六挣扎着,想把她甩开。
“我是在帮你!我是在救我们这个家!”张桂香死不松手,眼泪夺眶而出,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动了她,赵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们!你这个蠢货!”
她想起姜晓荷刚刚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孙小宝、关于染整车间、关于“用完就扔的脏抹布”的话。
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她怕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一巴掌下去,就把她们全家都推进了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小六被她吼得有点懵,酒也醒了一半。
他看看怀里状若疯癫的妻子,又看看一脸平静、甚至眼神里还带了点看好戏意味的姜晓荷,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姜晓荷抓住了这个空隙。
她没再看那对夫妻一眼,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提着自己的小篮子,从赵小六身边从容地走了过去。
经过张桂香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用轻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张大姐,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她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胡同里很安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姜晓荷的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快步走到巷子口,小五的身影立刻从墙角闪了出来。
“少奶奶,您没事吧?”小五的脸上满是焦急,手一直按在腰后,显然是刚才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冲进去。
“没事。”姜晓荷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狂跳的心。
“回去吧。”
回到陆家菜馆,陆铮正在后院的树下看文件。看到姜晓荷回来,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
他没问过程,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一片。
陆铮的眉头瞬间拧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冰凉的手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拉着她走到石凳上坐下。
忠叔端来一杯热茶。
姜晓荷捧着茶杯,暖意从指尖传来,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寒意。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听到赵小六要动手时,陆铮的眼神骤然变冷,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是我考虑不周。”他沉声说,声音里带着自责。
“不,我的计划成功了。”姜晓荷摇摇头,看着他。
“赵小六那一闹,反而让张桂香更相信我的话了。她今天护着我,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家。这根刺,已经在她心里扎下了。”
一个被恐惧支配的人,会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而现在,对张桂香来说,背叛赵家,才是最有利的。
陆铮看着她清亮而坚定的眼睛,许久,才缓缓点头。
“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等。”姜晓荷说,“等张桂香自己找上门来。”
她相信,张桂香会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姜晓荷的预料。
一连两天,张桂香那边都毫无动静。
陆家菜馆的生意依旧火爆,之前报纸的风波,在官方下场抗议和食客们的口口相传中,反而成了“姜记老板娘有勇有谋”的活广告。
这天傍晚,饭馆打烊后,小五却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少奶奶,三少爷,”小五的神色有些古怪,“那个张记者,被报社给开除了。”
“开除了?”姜晓荷有些意外,“为什么?”
“据说是作风问题。”小五说道,“有人匿名举报,说他利用记者身份敲诈勒索,还男女关系混乱。报社查证之后,就把他给辞退了。”
姜晓荷和陆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
这不像是赵家的手笔。赵家还需要张记者这条狗,怎么会自断手脚?
那会是谁?
正思索间,忠叔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少奶奶,门口有人找。”
“谁?”
“她说她叫张桂香,想见您。”忠叔顿了顿,补充道,“她还带了一个人,是她弟弟,那个张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