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屿看着屏幕上那个怯生生的兔子表情,仿佛看到了林知意此刻在宿舍里坐立不安、脸颊绯红的模样。他紧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软化,牵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温柔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没事。”
发送成功后,他顿了顿,似乎在处理接下来的指令。然后,又一条消息紧随而至,带着他特有的、将感性意图包裹在理性外壳下的风格:
“天文台,今晚八点有行星观测活动。视野清晰度评级:优。要一起去吗?”
他没有提及画室里的那个吻,没有追问她为何逃跑,只是平静地发出了一个新的邀约。仿佛刚才那场导致他系统近乎宕机的“意外”,只是一个需要被忽略的程序异常,而真正的核心进程,是继续执行名为“与林知意相处”的主任务。
宿舍里,林知意捧着手机,看着他发来的两条消息,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随即被更大的雀跃取代。他没事!而且……他约她去天文台!
晚上七点五十分,林知意准时出现在通往天文台的石阶下。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拂动着她特意换上的浅紫色连衣裙裙摆。她抬头望向山顶那座白色的圆顶建筑,心里像揣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
她看到陆辰屿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姿挺拔,站在路灯投下的光晕里,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沉静的侧脸。
“陆辰屿。”她小跑着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和羞涩。
他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路灯的光线在他镜片上反射出柔和的光点,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他周身那种清冷的气息,似乎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嗯。”他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走到她身侧,“走吧。”
两人并肩踏上通往山顶的石阶。台阶有些陡,林知意穿着有点跟的小皮鞋,走得有些小心翼翼。陆辰屿注意到了,刻意放慢了脚步,始终与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会靠得太近让她紧张,又能在她需要时及时伸手。
他没有试图来牵她,只是沉默地陪伴着。但这种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无措的真空,而是充满了无言的体贴与安心。
天文台的观测室内已经聚集了一些天文爱好者,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指向深邃的夜空。工作人员正在讲解今晚可见的木星和它的卫星们。
陆辰屿似乎提前做过功课,他带着林知意在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站定,然后低声向她解释着望远镜的原理和今晚观测的目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条理,将复杂的科学知识拆解得通俗易懂。
当林知意透过目镜,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那颗带着清晰条纹的巨大气态行星,以及旁边如同珍珠般排列的四颗伽利略卫星时,她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好美……好神奇!”
浩瀚的宇宙,以如此直观而壮丽的方式呈现在眼前,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陆辰屿站在她身边,没有去看望远镜,而是侧头看着她。看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好奇与喜悦,他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嗯,很神奇。”他低声附和,不知是在说星空,还是在说她。
观测活动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他们留在平台上,靠着栏杆,吹着夜风。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铺陈开,如同倒悬的星河,而头顶则是真实的、亘古不变的璀璨星空。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林知意望着星空,轻声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木星。”
“不客气。”陆辰屿回答,他也仰头望着星空,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的《星屿》系列,灵感来源于这里吗?”
林知意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她的创作。“不完全是,”她摇摇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更多的是来源于一种感觉……一种在孤独和迷茫中,依然相信远方存在着指引和光亮的感觉。就像……就像夜航的船只需要星星来确定方向。”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听起来有点抽象?”
“不会。”陆辰屿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星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很具体。”
他理解了。他听懂了她在色彩和线条背后,想要表达的那份情感内核。
一股暖流涌过林知意的心田。她看着他被星光柔和了的侧脸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冲动再次涌现。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在画室里那样贸然行动。
她只是悄悄地将原本扶着栏杆的手,往下滑落了一点点,小拇指状似无意地,轻轻碰触到了他同样放在栏杆上的手。
他的手指微凉。
在碰触到的瞬间,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林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为自己的大胆而后悔。然而,下一秒,他那只微凉的手,却缓缓地翻了过来,温热的手心向上,精准地、坚定地,将她的几根手指连同小拇指一起,轻轻包裹在了掌心。
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掌心相贴传来的温度,和夜空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他们就这样,在浩瀚的星空下,静静地牵着手,望着远方城市的灯火与头顶的星河交织成一幅永恒的画卷。
下山的时候,他依旧牵着她的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自然。走到宿舍楼下,他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松开。
“那个程序,”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类似于“请教”的意味,“如果我想添加一个实时星空模拟的功能,根据用户的地理位置和时间自动渲染当地可见的星空……从艺术表现的角度,你觉得什么样的界面和交互方式更合适?”
林知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用他唯一熟悉的方式,笨拙地、却又无比真诚地,为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埋下了一个充满科技与艺术浪漫的伏笔。她看着他被路灯勾勒出的、带着认真神情的眉眼,心里软成一片,正想回答,却听到他接着说道:
“这个功能比较复杂,可能需要多次调试和沟通。”